《长安道》
第8节

作者: S江湖夜雨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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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女皇武则天于久视元年,曾下令改控鹤府为奉宸府,命广选美少年为“奉宸供奉”,引得朝野沸议。其实这些美少年被选入“奉宸府”中后,好多人根本连女皇的面也没见过,只是充当了“奶牛”而已。
  早膳用毕,公主就会到“朝元阁”去处理事务,太平公主喜欢杀伐决断,却并不喜欢樗蒱争胜或马球赌赛之类,她从心底信服母亲武则天曾说过的话:“以天地为赌局,以将相为赌具,以性命为赌注”,这才叫真正的过瘾。
  中午,公主一般是和一起议事的宠臣们一起饮宴。太平公主“公私分明”,议事之时,神色一丝不苟,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就算是昨天刚和她在床上耳鬓厮磨,缠绵有加的男人,如有言语不当,举止有错,也会疾颜厉色的申斥。而散了议事之会后,公主却褪去了满脸的杀气,成了一位和蔼可亲的贵妇人,轻易不发脾气。
  而下午,太平公主往往会小睡一会儿,到了日哺时分,就是太平公主和男宠游玩散心,寻欢作乐之时了。这时的太平公主,又仿佛是一位满眼风情、春色无边的巫山神女。所以,身为太平公主的男宠之一崔湜,曾私下悄悄对别人说:“太平公主朝如魔母罗刹,令人生畏;午如慈眉菩萨,令人生亲;夕如高唐神女,令人生恋。”
  太平公主不喜欢和男人鸳被同眠,她总是把欢爱和睡觉区别得很清楚,就连当年和薛绍新婚时,也是如此。她总是要到一间坚固而狭小的密室里安眠,身边不要任何人,就算是最贴心的侍从也要隔在紧闭的房门之外。这样她才有安全感,才能够睡得格外安稳。

  至于驸马武攸暨,本来就性子沉谨和厚,整日里唯唯喏喏,如今年岁大了,患了头昏目眩之症,更是远远地偏居别宅,以伺弄鱼鸟为乐,诸事不问。
  夜眠之前的时分,如无皇家聚会的夜宴,太平公主喜欢自己在灯下品茶观书,或是找一个饱学之士,一起谈论史书经文什么的。太平公主的男宠中不乏博学多闻之士,但“侍读”之时,她却从不用这些人来陪。
  日期:2012-09-28 09:26:58
  绣着衔花金凤的华丽帷帐中,太平公主午睡方足,正懒懒地倚枕而卧。两个清秀的童子一执银盂,一执茶盏,另有两个侍女端着盛满净水的莲瓣金盆,等待着公主梳妆。
  只听侍女镜儿答道:“公主,武总管在东市您寻得一幅画儿,不但称得上是流丹溢彩,神韵飞扬,而且还有一件奇妙之处。”
  她所称的“武总管”, 是武家的远亲,武攸暨没有当驸马前,他就在其府中效力。太平公主见他油滑伶俐,就经常使唤他做一些闲杂之事。
  太平公主心情正好,说道:“哦,拿来看看,你倒说说有何奇妙之处。”侍女镜儿将卷轴展开,只见上面画的是月中仙娥,一轮明晃晃的月轮中,点缀着琼楼玉宇,单看这星河渺远,桂影婆娑之态,就知绝非凡笔。再看这画中的嫦娥面容,嘴角凝着盈盈笑意,粉面含春,眼波流盼,高华的气韵中又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太平公主看了,心下极为欢喜,又问道:“这画倒是很不错,不过你说此画还有什么奇妙之处,是怎么回事?又像上次那样,晚上看会有另一幅画显现吗?那个妖道送来的画,夜半闪出一个蓝脸虬髯的五道神来,把本公主吓得不轻。”
  侍女笑道:“不会的,公主。有了那次,属下哪敢再用那种妖物冒犯公主,这次是很好玩的。”
  说罢,侍女镜儿让人取来一坛烈酒,接着打开了酒坛上的木塞。公主问:“这个时间取酒来作甚?”
  镜儿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画上的嫦娥,闻到烈酒的香气,就会脸色发红,酷似饮酒之后醉颜酡红一般。”说着,用青瓷酒觚盛了满满一盏,放在了姮娥画像前。
  不到一柱香功夫,这画中的嫦娥,脸色果然渐渐转红,真像是饮宴后大醉了一般。太平公主看了,朗声大笑道:“有趣!有趣!”

  侍女又陪笑道:“公主,那个画画的人更有趣呢”,这镜儿靠近太平公主,放低了声音,又说道:“这画画的人,是个极俊秀的少年书生,相貌颇有几分当年‘莲花六郎’的样子,武总管借口要买画,就把他带到山庄来了,可是听说这小子脾气倔得很,竟然不肯服侍公主,武总管气得想把他吊起来拷打,又怕伤了他那一身玉脂般的细肉,现在正关在畅春堂偏殿的小屋里呢”。

  太平公主的偏好和母亲武则天极为相似,开始喜欢体格健硕相貌英武的男子,如薛怀义、慧范那种,后来却喜欢清秀如女儿家般的稚嫩少年,如面如莲花的张昌宗之类。太平公主曾经和张昌宗有过数夕之欢,但后来却将他转献给母亲武则天。二张后来倚权骄横,早已忘了太平公主的汲引之情,最后竟大有嫌隙,公主痛恨之余,心下不免时常耿耿。

  太平公主却不生气,脸上带着听到小孩子淘气一样的神情,微笑道:“这个少年有点意思,他叫什么?”
  “听说姓张,叫张文成”,侍女答道。
  “哦”,太平公主听了,眉头一扬:“我知道这个人,当年还是我母亲圣神皇帝临朝时,有人写诗讽刺朝政,说什么‘补缺连车载,拾遗平斗量,耙推侍御史,碗脱校书郎。糊心巡抚使,眯目圣神皇’,竟然直接侮蔑则天大圣皇帝。这还了得,但经人查访,写诗之人竟然是一个年方十二岁的小童儿。母后惊讶不已,又见这小神童长得玉雪可爱,于是就没有为难他。算起来,他今年应该是二十岁了吧”。

  这时,又有两个侍女从外面进来,面露难色地悄声说道:“公主,我们奉命给张文成送去香汤锦袍,让他沐浴更衣,他却执意不肯,还在大吵大闹呢”。
  太平公主伸了个懒腰,却笑着道:“猫儿捉到老鼠,不用急着吃,我太平公主看上的人,还从来没有跑掉过的。”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禀报:“启禀公主,圣善寺主持慧范求见”。慧范是一个来自天竺的僧人,武艺精熟,而且擅用一些奇药媚术,武则天和太平公主都曾对他十分地信赖亲昵,可是现在慧范已老,早已不再充任太平公主的男宠,但很多事情公主还是挺倚重他的。如今这个时候他突然来访,为了什么?
  按说慧范应该知道每天中的这个时间是太平公主销魂快活的时候,打搅了公主的兴致,那可是自找晦气。“难道他也像当年的薛怀义一样,起了妒意?”太平公主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慧范为人持重多谋,决不是薛怀义那样的莽夫。
  一般情况下,太平公主是不在这个时候见客的,但慧范既然这样急着前来,必然有格外紧急的事情。于是她摆手,让侍女宣慧范入见。
  日期:2012-09-29 18:23:42
  慧范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并不像长安城内常见的胡僧那样深目蓝睛,黄须多毛,除了头发卷缩,皮肤作古铜色,鼻子额角硬朗高耸外,他的相貌比较近似中土人物。
  慧范让太平公主摒退左右,悄声禀告道:“公主,有人想策动我谋反”。

  “谋反?灭掉当今皇上和韦氏他们一伙?慧范你不是不知,我们也有此意,只是看时机是否成熟而已。这人是谁,能为我们所用吗?是三郎李隆基的人吗?还是韦后她们故意派来,搜罗证据和口实的?”
  慧范摇了摇头说:“公主,都不是,他是毗沙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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