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我要带外面去闯荡一番,干一番大事业,翠兰跟着我……不合适。”王伟德捂着火辣辣的脸很委屈地说。
“什么不合适?你是看不上人家了吧,别以为上了新学自己就高人一等。”父亲在一旁跺着脚,说:“还到外面闯一闯,咱庄户人家,要本分一点,别好高骛远!”
“你爹说的对,二蛋啊,等你毕了业,在乡里当个先生不也很好吗?”娘劝道。
“娘,反正我不同意这门婚事,你们要是逼我,我就投革命军去!”王伟德负气地说道。
“你……你……你这个孽畜……”父亲气得拍着胸脯,跌坐在椅子上大喘粗气,似乎马上就喘不过起来。
“他爹……”娘赶紧过去给父亲揉胸捶背,一阵忙活。
父亲气病了,请了乡里的老中医来看,说身体无大碍,但受不得气,便开了几幅中药煎了吃。王伟德见父亲因为自己而生了病,心里感到懊恼,便不敢再提退婚的事。谁知两天之后,胡翠兰的父亲胡全山忽然提了两盒果子来看望父亲,王伟德心里有鬼,便忙借故躲开。
胡全山和父亲寒暄了一番之后便拉着父亲的手说:“我说老哥啊!侄子想退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这……这算不得数,我不同意你看他敢……”父亲急忙打断胡大海的话。
“唉,王老哥啊!咱们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这个事我不让你为难,更不想让侄子为难,侄子想到外面发展,这是好事啊!我闺女大字不识几个,确实和侄子不般配……”
“别说了,老弟,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父亲苦着脸说。
“老哥哎!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咱两家就跟一家似的,侄子以后做了大事业,我也跟着高兴啊!再说……闺女也听说了这事,这也是她的意思。”
“这……这……”父亲又羞又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王伟德知道翠兰首先同意退婚之后,心里一阵轻松,但也隐隐的感到一丝内疚。春节过后,他便提前回到学校。不久之后北伐战争开始,他便偷偷的参加了革命军。自从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翠兰,当然,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翠兰。尤其是知道了翠兰为此哭了一整夜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一些后悔,心想虽然翠兰长的又黑又瘦,但毕竟和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毕竟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也只好作罢。
不知道翠兰现在怎么样了,或许已经嫁做人妇了吧。王伟德躺在病床上,听着病友们的嬉笑,心里充斥着一丝懊悔和难以言表的惋惜。
日期:2014-05-22 15:11:03
三个月之后,春暖花开。王伟德拆掉了腿上厚重的石膏,欣喜地发现虽然自己的右腿短了一些,走起路来稍有一些跛,但基本上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一天,部队上的人告诉他,考虑到他的腿伤,他现在就可以退伍了,同时还发给他一块铜质的奖章。王伟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不禁一喜,他心里挂念着妈妈,巴不得早点回家去呢。
王伟德先回到县里,又从县里坐马车到乡里。到乡里之后,就再也没有马车到村里去了,他只好步行回家。王家庄位于豫皖两省的交界,背靠羊河。越过羊河,向前走几里路便是河南省了,是个名符其实的小角落。王家庄以王姓为主,另外还有张姓和胡姓几户人家。据说都是早些年逃难落户王家庄的。这些年,为防土匪袭扰,村民依托宽阔的羊河在村外挖了几道圩沟,修筑了圩墙。这些年虽然土匪横行乡里,王家庄凭借着圩沟和圩墙以及村里众多习过武术的年轻人,一直安然无恙。
王伟德回到王家庄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太阳正在西边的天际间徘徊,似乎留恋着这片大地,不肯离去。远处的树林和村庄朦胧的身影慢慢地融合在一起,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像朦胧的梦境一般。村子上头,炊烟袅袅升起,飘荡在这傍晚时分异常静谧的空气里,宛如一副恬淡宁静的水墨画。
通往村子的这条大路是一条泥巴路,由于前几天刚下过雨,路面还有些泥泞。马路中间被马车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印,车辙里还储着浑黄的水,像两条流淌在马路上的小河。路上行人寂寥,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马路两边的行道林上,乌鸦成群,它们呱呱地叫着,似乎在朝着王伟德吐口水。
日期:2014-05-22 15:24:49
王伟德走在马路边,牛皮靴子踩在柔然的泥地上,陷进去,又费力地拔出来。鞋底下发出巴哒巴哒的声音,在寂静的田野中,这声音显的如此突兀,正如他的牛皮军靴忽然出现在这宁静的偏僻乡村一样。王伟德很喜欢这双靴子,它比妈妈纳的布鞋要结实很多,但也沉重了很多。他小心翼翼地走着路,注意避免一脚踏进路面上的小水洼里。他的右腿开始变的沉重,湿软的土地似乎对他的靴子产生了浓厚的探索欲,它施展无处不在的手脚,紧紧地抓住那很少见的靴子,轻易不愿撒手。王伟德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腿上传来一种热乎乎的麻痒,像一群蚂蚁在腿上爬。他扶着路边的一颗杨树休息了一下,抬起右脚,注视着自己的右腿,似乎这条短了那么一点点的腿显得很不真实,就像他这两年的军旅生涯一样。在这僻静乡村静谧的黄昏,这熟悉的家门口,似乎他一直都生活在这里,从来都不曾离开一样。
王伟德巴哒巴哒地继续往前走,把右肩的包换到左肩,又从左肩换到右肩,望着前面开始在黄昏的薄雾里变得模糊的村庄,心里五味杂陈。几年前,他同样沿着这条路到县里上学,小伙伴们羡慕地看着他,看着他步伐轻快地朝乡里走。如今,还是这条路,依然是一下雨就会变成泥沼的路,他步履沉重,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在村口的大门外,王伟德靠在一棵歪脖子洋槐树上,心里被一种既甜蜜又苦涩的复杂情绪搅动着,像一锅熬的粘滞的粥。此刻,他恨不得如归巢的小鸟儿一样飞到母亲身边,跪在她的面前哭泣。但是,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情愫也在他的心里暗潮涌动,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反复在心里思索着该以一副什么样的姿态、动作以及说话的强调来向父母亲宣布自己的回归,是不以为然的轻快还是深恶痛绝的懊悔?父母亲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在不辞而别两年之后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站在自己的面前?王伟德靠在树干上反复想象着各种各样的场景和父母亲的反应。
直到暮色渐浓,太阳已经隐身于西边一片模糊的村子后面,不见踪影。王伟德终于下定决心要以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出现在父母亲的面前,毕竟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任何的掩饰都是毫无必要的。决心已定,他离开那棵如驼背老人一般的洋槐树,大步向村子大门走去。
日期:2014-05-22 16:44:40
村子安静地躺在一圈圩墙的怀抱里,像个熟睡的孩子。宽阔的圩沟波澜不兴,水面上倒映着斑驳的黑乎乎的树影。正对着马路的圩墙上,修了一道大门,那厚重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似乎连村里的灯光都无法泄露出来。在大门的旁边,是一座高大的哨楼,哨楼浑身布满大大小小的射击孔,像浑身长满了眼睛的巨兽,虎视眈眈地看着每一个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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