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长衫,夕阳下的风。腥气钻进苏倾的鼻子里,她略带呆滞地看着那张被面具遮了一半的脸,突然觉得一种悲伤从风尘仆仆的杀手的眼睛里流出来,倾注进自己心里去。
面具遮掩之下,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他看她的眼神,像在注视一个宿命一般的爱人。
楚小凤顿了一会儿,将剑插在地上向她走过去。
苏倾竟不觉得他是魔鬼。他像个卸下盔甲的战士,一身疲惫,眼神悲伤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微微俯身,尚沾着血的手指靠近她耳垂上的痔,又停下来。
“华音,你最像华音。”然后他开了口,嗓音疲惫而沙哑。
苏倾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数千守卫之中取人性命的楚小凤,小心翼翼抬眼与他对视,手指照样揉着衣角,不敢说话。
“我很累。”于是楚小凤自顾自坐下来淡淡道,“我不要他人的血停在我身上太久,华音,去烧些水给我。”
苏倾看了看四周,这房子就他们两个,估计那个“华音”也是叫自己,就“哦”了一声忙不迭地跑去烧水,余光扫见楚小凤卸下了面具,将自己整张脸露出来。
他长得清俊,只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在他人眼里,他冷漠得像个恶魔,可在苏倾眼里,他苍白得像个孩子。苏倾在心里想,这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起码比和同走江湖的司徒瑾要有故事。而故事的主角……她烧着水,思忖,这个华音是谁呢?
“华音,今天死在我剑下的那个人很像你。”
苏倾娇躯一震。这是暗示么……她吞了口口水,不敢说话,埋头干活。
“他最像你的是,明明与我不相上下,却还是让我杀了他。”过了半晌他又轻声说了一句,“这样的人,也配称杀手。”
苏倾还是不敢说话,心想楚小凤可能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还有人能和他打平。她抿着嘴唇把为他把洗澡水放好,看他并没有动那杯下过药的水,试水温的同时把剩下的迷药加进洗澡水里去。
“好了。”苏倾粗着声音,小心翼翼说了这么一句。
于是楚小凤抬眼,缓慢走了过来,边走边随意褪下了自己的衣服,到苏倾跟前的时候已经一丝不挂。
苏倾当然没心情欣赏他身上的肌肉和某个部位,心里只想,敢在陌生人面前卸下所有防备,这个人是有多自信?也就是碰上她这个功夫不怎么样的,要是司徒瑾或者温容,他肯定死得很惨。可是很可惜即便他脱光她也没信心制服他,还只能用卑鄙的迷药来达到目的。
她提心吊胆地看着楚小凤进了浴桶,悬着的心才落地。
这个楚小凤仿佛没有心机的样子,苏倾心里想,也可能他只是累了。在亲手扼杀掉一条生命之后,难免有些恍惚,所以就失去了应有的警惕。这个人年纪出乎意料的轻,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岁左右,可是也已经杀了十年的人,却完全没有她脑子里他该有的冷酷残暴。一个这样的人,真的能独身突破重围取得尹赫的性命?她有些不敢相信。
楚小凤静静靠在浴桶壁上。苏倾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和一个裸男这样共处实在有点不妥,于是默默退了几步,把白纱拉上。
“你若是敢出这间屋子,就是死路一条。”不紧不慢的一句话,却能让你清清楚楚感到其中包含的威胁。这种震慑力,才真正使苏倾知道“天下第一杀手”的盛名不是虚得。
“我不出去。”苏倾答了一句。她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他已经进了这种最名贵的迷药的包围圈,她怕他什么?
日期:2013-09-19 15:23
风拂过素净的白纱,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这副场景倒有些梦幻。楚小凤的声音又透过那层轻纱传过来:“华音,只等五日,我就解脱了。”
五日后是五月十七。正是他和陶薄相约逍遥山庄的日子。为什么他会在那天“解脱”?他好像让苏倾在扮演着某个角色,这个角色是个叫“华音”的十四岁少年,可这个华音又是什么身份?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但听他前面说的话,好像他又杀了他?这还真是纠结。苏倾心里分析,这个楚小凤多半有精神病。
还没把事情理顺,就听见低沉浑厚的身影贴着耳畔响起,让她不由一个激灵转过身去,身子险些与楚小凤贴住。
“华音,我已涤净身上鲜血,这下,你该准我靠近你了吧?”男子的声音极尽魅惑,让苏倾耳根红了一片。
他还是未着寸缕,就那样堂堂正正站在她身前,脸上神情有些僵硬,却应该是他能达到的最温柔的地步,而眼神的飘忽显示出他意识的迷离,应该是迷药的效果。此刻他见苏倾面红耳赤地呆住,俯身,咬了她的耳垂。
苏倾这回真的是僵住了,第一反应是自己根本没什么长相还能让这个帅哥见色起意?第二反应是……不对,她扮的是男装啊!感受着颈间的热气,苏倾睁大眼睛,想,原来楚小凤是个断袖,而且他要十四岁少年的用处,估计和她先前以为他是女人时想的差不多。
这个世界真是太龌龊了。苏倾微皱眉感叹,也不动,顺手托住面前男子越来越沉重的身子,任他亲吻她耳垂脖颈,不到三分钟,楚小凤就逐渐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她的怀里。
苏倾没想到得手这么顺利,小心翼翼把靠在她身上的裸男搬到床上,想了想又给他穿上衣服免得人家发现他以后说自己先奸后杀,然后走到门边找到了他那把染血的宝剑,像个真正的女侠一样,将剑刃对准了他的心脏。
苏倾当然要杀楚小凤,他们来这一趟的目标就是杀楚小凤除掉尹府的祸患,可是她比划了半天,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动手。这个楚小凤大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不仅杀了那么多人,还残害无辜少年,但是他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不应该是个这样脆弱苍白的人,他怎么能这样轻易地信任她而就被放倒?而且,他始终没有变态杀手那种凶残,反倒像个忧伤的小文青……最重要的是,苏倾虽然打人打得不少,但其实很少真的伤到人家,现在突然要她杀人,她哪来这个胆子?
于是她换了无数种姿势,剑尖还是一点都没有埋进楚小凤的身体里。那人在榻上睡得十分香甜,倒是她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过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天都已经黑了,楚小凤还是毫发无损,而苏倾却已经筋疲力尽。她知道自己下不了手,只能把那把沉甸甸的剑扔到一边,又寻了绳子把楚小凤捆上。托着下巴苦大仇深地看着那张清俊的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刚刚犯困,就看见他长睫颤了几下,缓缓地睁了开来。
苏倾倒抽了口冷气,把剑又握回手里,倦意全无地看向他。
楚小凤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瞧了眼自己身上的绳子,眼神变得轻蔑。他药劲儿还没有过去,武器也在他人手里,可是大概在生死之间走了太多遭,对于这些没有半点恐惧。只是想,这一天来得有些早,他原本抱了必死之心接受他最后一个纪华音,才放下警惕,没想到这个少年看似温驯,却暗藏歹意。
可是他终究是愚蠢懦弱,不敢对他下手。楚小凤狭长的眼似乎是这张冰冷的脸上唯一能展露出情绪的地方,就显得格外清亮好看。此刻这双好看的眼睛里盛着的是不屑:“你不敢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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