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蹊跷。吴歌坐在钟灏铭的邻桌，一直业绩平平，他摆在公司“广交会”楼上摊位的自行车链条样品一直无人问津。好几次在“广交会”闭馆，他都愤怒地将样品丢到了垃圾桶，如果不是闻副总当时在场，以及因为害怕伤人，他甚至已成为高空抛物的刽子手。然而世事难料如塞翁失马。在一次“秋交会”中，他随意放在他一位出口朋友摊位的同样的样品，他理都不理，不守株，也不待兔，却让一名闲逛过去的中东外商产生了深厚的兴趣。外商根据样品上面的名片，发传真联络上了吴歌，先是为他带来了一个20’小柜的试单。之后始料不及，每月1个40’大货柜地走货，让他赢得了创汇创利的双丰收，在公司里振兴得如平地一声雷。

　　章岩艺是做食品罐头的，“秋交会”时与钟灏铭一起参展。当时一位马来西亚外商走进了摊位，指着一瓶午餐肉样品跟钟灏铭谈了起来。后来钟灏铭起身往洗手间，这单业务共两个小柜的第一份订单，却让旁边坐着的章岩艺接了下来。马来西亚本客商本以为跟招商（蛇口）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哪一位业务签单，都一个样的，至少对他作为进口商来说，毫无区别，但章岩艺与钟灏铭这么一个对调，命运之神就垂青了章岩艺。当时钟灏铭吞了一口苦水，但想想也就算了，人家都已经在合同上签字了，还争什么争？在这些事情上，他不与别人强争，心想其它业务机会还有的是。

　　李素芳是做着湖北小磨麻油出口的。钟灏铭进入公司之初，闻副总安排他帮跑一下李素芳的报关业务。那天钟灏铭与李素芳一起坐204路车到了文锦渡报关楼。李素芳要出一个40尺柜的小磨麻油到香港，那是让其它公司承办的代理报关。钟灏铭一直守在报关组，协助报关员填写《出口收汇核销单》、《出口货物报关单》、《商业发票》、《装箱单》、《货物收据》和司机簿等等，然后等待结果，他生怕报关中遇到阻滞，影响了出货，因为他得对李素芳和闻副总负责。报关一旦没顺利通过，他就不敢回蛇口。那天中午他吃过盒饭，就在文锦渡报关大楼外面徘徊，到了傍晚，报关顺利通过，而且海关人员也没查货就放行了。当他站在报关大楼，看着满载小磨麻油的货柜车顺利驶过文锦渡大桥后，饥肠辘辘的他才放下心来。可是当他准备找着李素芳一起回来蛇口时，一打传呼机，天！李素芳早已回到家里吃过晚饭，正斜躺在吊顶沙发上荡着秋千剔着牙！当时，钟灏铭不由得哂笑了一声：真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孙晏早就结婚生子，但还是一位大大咧咧的小伙子，走路风风火火，鞋带掉了也不知晓。签合同时，合同放得歪歪斜斜，他侧着头来签，耳朵几乎贴住了桌面。浙江仙居出品的木珠座垫全国闻名，这些货物前车接着后车运到蛇口，孙晏用计算器一敲，就交给公司报关部出货。孙晏经常出差在外，上海、南京、合肥不停地飞。公司找不到他的文件或物品时，他就在外地发回传真，充分运用他的写生功能，在传真上画图，写着哪份合同在哪个抽屉，而印章又搁置在他抽屉的哪一层。这让李凤小姐经常哂笑为哪位家长又给儿子绘了连环画。复印身份证，拿了复印件忘了原件，这就常常是孙晏弄丢身份证的时候。由于他过于粗心，钟灏铭曾受公司委派，临时配合孙晏的业务工作，从深圳直飞上海，那是钟灏铭一生中第一次坐上飞机翱翔蓝天，然后他再从上海押着三货车的珍珠棉，驰往地处安徽省嘉山县的明光工艺玩具厂，作孙晏工艺鞋出口法国订单生产的填充原料之用。

　　万红伟原是读河南大学中文系的，半路出家的他来到公司搞进口业务。当时，日本Panasonic传真机在国内还是绝无仅有，万红伟一到公司，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大量进口这款传真机，一个货柜一个货柜地从香港进口，然后又整柜整柜地向国内销售。他后来组合五人，成立了一个进口部，还将分公司开到了罗湖市区，业务做得红红火火。
　　罗瑞华鼻子肥大肥大的，一脸福相。他是正宗的外贸科班出身，严格地说是钟灏铭的广州校友。罗瑞华做着轻工产品，为了备货赶货验货，他经常出差浙江，在浙江上空坐着国产“运七”飞机走访各地厂家。夏天里这飞机太热，他就手持一把蒲葵扇，在高空上架起“二郎腿”纳凉。脚底下是向他供货的一家又一家的浙江工厂，沙滩椅、休闲椅、野营包都是他的出口产品，这些产品都是经他的手，占领了美国大部分市场。几年后他移民美国，拿了绿卡，在洛杉矶置业安家。

　　会议快要结束时，何总宣布了对下一年执行的业务员任务指标。然后，对曹春花进行一辆“捷达”小轿车的奖励。接着举行了汽车钥匙交接仪式。陈小梅适时按下相机快门，将这一耀眼时刻定格。
　　在会上，何总介绍说，已向蛇口工业区劳动人事部门申请到了6个深圳户口指标。刘笑泉和孙晏等早就入了深户，遂与指标无关。第一个深户指标，毫无悬念地分给了曹春花，他可以从遥远的北国将户口迁入人人梦寐以求的深圳特区来了；第二个，给了李仁太，他终于从甘肃边沿山区正式踏入深圳这个繁华大都市；第三个，让主打食品罐头出口的章岩艺斩获。这是纯业务性质的三名深圳户口指标的分配。至于剩余3个，分给了多年来在公司业务幕后默默付出的后勤部门人员。

　　何总补充说：“钟灏铭本来有一个石破天惊一般的夏布出口大单子，但试单没出好，以败北告终，后续订单就没能执行。他初出茅庐，经验不足。我们都觉得惋惜，但这是一个只管结果，不理过程的业务制度，我们只能表示遗憾。这是业务单干性质，各有各忙，不要指望别人帮得上你。在此希望他总结教训，重新崛起！”

　　大家都以同情的眼光向钟灏铭看过来。钟灏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用心静听。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谓高开低走，由于遭逢这一惨重的“滑铁卢”，加上与以色列帕里奥油画业务之“死单”——帕里奥前两单预付全款，骗取了公司的信任，第三单让钟灏铭先发货，帕里奥收货后就玩“失踪”，于是钟灏铭收款不遂，公司处罚他暂停半年工资，吴歌凄笑说这也是“停薪留职”，钟灏铭从张福强和罗振锋那里借钱，才垫足了被帕里奥骗走的这笔货款，所以，这一年的深圳户口指标，他轮不上。他一切的希望，他的“翻身仗”，就只能寄望于这悄然已至的新的一年了。

　　日期：2013-09-22 14:29:31
　　15、考验
　　蛇口海边环境之怡人，媲美北戴河，不逊青岛。初夏的一个周末之夜，华灯璀璨，在“海上世界”旁边的“好梦圆”咖啡厅，钟灏铭正与林莱贞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呷茶说话。
　　“据说现在，南头、布吉关口证件检查得很严了。”她显得忧虑。
　　他感同身受。想想自己多次从南头入关，手握《边防证》，随着长龙般的队伍缓慢地蠕动。这张边防证，就如同一张入场券，他以既是观众更是演员的角色走进深圳这个人生大舞台。后来他申办了《暂住证》，这证件比《边防证》稍好，但跟边防证仍是同等性质，只有手持深圳特区《身份证》，才可过关便捷，令人刮目相看，因为手持《身份证》，根本就不用与手持《边防证》和《暂住证》的人一起排队，可以走优先绿色通道。边检武警官兵对手持深圳《身份证》的更是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