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有照办。
大概七八天过后,一天辅导员带了一个人,他们两个人先是在病房门口小声说些什么,然后两个人才同时进来。看见我醒了,辅导员对我说:“这是我老公,他这几天在另一家医院照看我妈妈,今天抽个空过来看看你。”
我看了看那人的样子,白白净净,头发擦得锃亮,特别是他那方形的脸让我顿时想起来课堂上学的锯齿波的图形,高高的鼻梁显出一种中美混血儿的特色。
辅导员说她要赶紧去看她妈妈,让她老公来陪陪我。
辅导员离开后,我便和他闲聊起来。谈话之中他说他叫张诚,家在山东东营,由于他老婆,也就是我们辅导员在青岛中国石油大学工作,他还去过几次我们学校。
我赞叹说:“你们对老人可真好。”
他说:“一切都是应该的,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可是到了真正面临的时候,却足以让我哭的撕心裂肺。”
“你说得对!我曾经在书上看见一个公式,那是一个积分公式,积分下限是出生,积分上限是死亡,积分函数是人,结果等于人生。”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两张本来就不协调的脸被拉得老长,说:“这些数学东西我是不懂的,以前学了点,现在工作了用不上,早都忘了。”
我微笑以对。
如此过了两天,我可以出院了,为了防止辅导员妈妈看出来新伤疤的假象,走前一天还特意上了许多药水,让人看起来像是十几年前留下的一样。
日期:2014-05-26 22:46:11
现代的高科技技术发展到令人嗔目结舌的地步,不到十天我自认为完美无缺的身体上烙下了一个永远抹不去的印记,那个伤疤停留在我的胸口让我总觉得它是多余的,可是又是必需的,它更像是一辆拥挤的公交车,而我就是在公交站牌旁边等车的无数人中最普通的那一个,明知道挤公交车很难受,可是我又不得不那样做。
我跟着张诚和辅导员来到苏北人民医院,这家医院可以说是整个扬州市最好的医院,和蜀岗瘦西湖相邻,前几天在瘦西湖游玩的时候,我曾经看见过这家医院。
我跟着张诚和辅导员一步步走,心里总是突突突跳个不停,欺骗这样一个老人总是太过残忍,然而这种念头总是一闪而过,活着是一种快乐,一种幸福,能让老人在最后的时间里享有最期待的快乐那才是最重要的。
在医院呆的时间太久,我已经习惯这种药水的味道,脑袋晕晕的,以期望用这种超弱智的方式来麻醉自己。
走到病房门口,我看见门上贴着‘私人病房’的标志,想到辅导员家里可能超级有钱。进了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裹着白色的被褥,我看不清长相。周围站着四个小护士,看见张诚和辅导员,个个脸上红光满面,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不约而同的有礼说:“张先生,你们来啦。”
张诚一言不发,走到病床前,轻轻说:“妈,上次我给您说涛子找到了,您说让赶紧带过来见您,今天我把他带过来了。”
病床上的被褥下缓缓动了一下,这时我看见一张沧桑异常的脸,与其说是沧桑不如说是恐怖,我瞬间打了一个战栗,我似乎感到有生以来最大的恐惧。那张脸瘦骨嶙峋,似乎用针扎都不会流血,岁月的沧桑在她的脸上烙下太重的痕迹,稀疏的头发已经斑斑发白,嘴角不时抽搐,流出黄色的口水。
旁边的护士有的用毛巾擦,有的端痰盂,有的拿枕头放在老人的背后,老人颤颤巍巍睁开双眼,双眼早已没有了任何得到光芒,她看着我,再看着辅导员说:“这个不会……不会是假的吧?”
“妈,没错的。在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的直觉就告诉我这是我的弟弟郑涛。”看老人双眼尽是迟疑加怀疑,辅导员拉着我走到床前说,“您看,他有小时候的标记呢。”
我揽起衣服,露出那个迟来的伤疤。
看见这个标记,老人像是糟了电击一样,双眼瞬间绽放光彩,张大嘴巴,眼中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艰难的伸出手抚摸着那个伤疤,一遍又一遍,然后她看着我,慢吞吞的说:“涛子,你到哪里去了?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了!你可想死妈了……你可想死妈了……。”
按照来之前辅导员和张诚的安排,我诺诺的叫了声:“妈,您受苦了。”说完我仍然感到一种罪恶感。
辅导员和张诚离开了房间,我便和这个做我妈妈的老人闲聊起来,我有时候确实是能八卦,胡编乱造了许多自己的经历。说是自己当年被一个农村卖菜的大姐带回了家,然后她认我做了儿子,从此我就在农村生活。直到前年高考考上大学,遇到了做辅导员的姐姐,她才认出来我就是他的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日期:2014-05-27 12:27:45
第十六章
我在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仅仅就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她的容颜似乎年轻了几十年,可见十五年来对儿子的思念将这个老人折磨到几乎令她崩溃的地步。要不是老人的愿望如此,她的女儿和女婿也不会撒这个弥天大谎来欺骗她。
她问我原来的家在哪儿,我照实说了,陕西省商洛市。她很奇怪,问为什么隔这么远,我又说是原来在扬州的,后来搬到陕西的。
在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一件事,我天生就没有做演员的天赋,我说的假话,甚至不自然的表情和动作都很容易看出来,可是我的观众就只有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她却真把我当成她的亲儿子。
晚上,辅导员把我带到了她母亲的家里住,那是一座两层小别墅,外面装饰很豪华,有花园,有养鱼池,有停车场,家里甚至还有几个佣人,只是缺少主人使得这儿总是有那么一些不协调。我洗过澡,坐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爱情总动员》,辅导员走过来对我说:“二狗,你这几天就先住在这儿吧。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去医院陪陪我妈,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你。”说完她便上了楼。
我恩了一声,便不再看她。
保姆李嫂是个大概有四十岁的农村妇女,明显带着农村人拥有的朴实,一笑起来就没完没了,就像山洪爆发了一样。她给我倒了一杯咖啡,味道很苦,突然我想起一首歌,忍不住哼起来:
我想着你的美 我想着你的泪
想着我陪你喝的苦咖啡
那种滋味 让我回味
只要你快乐就是我的安慰
我想着你的美 我想着你的泪
想着我陪你喝的苦咖啡
在不在一起 已经无所谓
只要你幸福就是我的安慰
日期:2014-05-27 12:28:25
我想的人你现在到底在哪儿?躺在又大又软的床上,闻着淡淡的花香味,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好几天了,刚开始赵玉的电话还一直打过来,可是后来他可能也知道我不在学校了,渐渐也不打了。我想刘琪早已经出现了吧,不知道那个女孩把刘琪带到那里去了?
没有在学校的束缚,我睡得很懒散,第二天起床我问李嫂辅导员去哪里了,李嫂说她去医院了。我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便出门向医院走去。辅导员的家和苏北人民医院离的很近,只有两条马路之隔,我自己就可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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