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氏族(女人的战斗)》
第2节

作者: 文坊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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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对上清并不是真的了解,虽然我的童年是在上清度过的,但从上学开始,我就离开了上清。关于上清的印象,更多的是来自我妈的讲述。

  在我妈的讲述中,上清是在一片新奇中开始的。
  我妈说那是一个清晨,上清就象一个寂静而美丽的世外桃源,丝毫没有受到外面世界的战乱影响。
  我妈说那天晨雾散后,上清那条青石的小街水洗过似的。两道窄窄的屋檐间,一溜儿天空亮莹莹的。小街上走动的人多了起来。那五月的天气让人老觉得心里有个东西积压得太久了,很容易使人想到要把它拿出来晒晒太阳,或者放到一个什么地方藏起来。
  我妈说那天她和大姨一起走上小街,在一家早点铺的傍边,看到一个被人们叫做天休的男人。
  那天外公领着全家人在外面吃早餐,吃的是上清出名的水豆腐。水豆腐在外面叫豆腐脑,只是上清和外面的做法不同,在上清,水豆腐有两种吃法,一种是甜食,在刚起锅的水豆腐里加上白糖就成。还有一种做法,就是在碗里放入盐、油、辣椒、姜末,再冲入刚起锅的水豆腐,然后加香油,葱花。红红的当年料配着雪白的水豆腐,上面散浮着绿油油的葱花,这看也看出人嘴里的味来了。我妈一直对上清的水豆腐津津乐道,她说自从吃了上清的水豆腐之后,她就对上清其它的早点不屑一顾。我妈这天食欲大增,她一口气吃了二大碗,要不是外婆的干预,她还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碗。

  那天当我妈挺着胀鼓鼓的小肚子,极不情愿地随着大姨妈走出早点铺,她一眼就看到了天休。
  我妈之所以对天休印象深刻,是她觉得天休形象怪异,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但主要的原因,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妈说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那样血淋淋的场景,许多日子以后,她一想起那时的情景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恶心。
  四
  上清的这条青石街已经不知道是哪个年头砌成的了,那一里多长的小街道清一色的大青石铺就,一眼望去,一扁担宽的小街颇似奇奇怪怪地脚印连叠着脚印。这青石街让人奇怪,怎么这一块块千姿百态的青石,竟是这般平整。虽也曲曲弯弯艰难百般样地往前延伸,但无论风里雨里,这小街上的每块青石都闪闪地颇为耀眼。
  在青石街的二边,是二排长长的屋檐。

  那天,天休坐在自家的屋檐下,抬头看着屋檐外的那线天空,对小街上晃来晃去的行人却视若不见。许久之后,天休忽然转身进屋,拿出一块磨刀石,一把砍柴刀,坐回刚才坐过的小竹椅上,磨起刀来。
  天休一下一下用力地磨着砍柴刀,他屁股下的小竹椅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吱哑乱响。
  “天休,天天一大早你都磨刀干什么?”有个过路人问。
  “杀人。”天休头也没抬,没好气地答了一句。
  “杀谁呀?”
  “杀你。”
  天休抬起头。那个过路人看到天休眼中有个可怕的东西闪动起来,就飞快地走开了。

  天休看着那个过路人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天休的砍柴刀磨出一片雪亮了,他还在使劲地,一下一下地磨着刀,不知他是想耗完自己的力气,还是想从柴刀中磨出一些什么。
  终于,天休抹去柴刀上的石桨,用手指试了试刀锋,觉得有些满意了,就将柴刀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自己映在柴刀上变了形的面孔,嘿嘿地笑了。
  “借你的刀用一用。”
  一个声音突然在天休耳边炸响,这个声音不给人抗拒的余地。

  天休还没来得及看看来人,就觉得手里一松,手中的砍柴刀被来人劈手一把拿了过去。
  来人是街上头放排工老入的儿子曾祥。
  刚才,五大三粗的曾祥看到街下头的杠杠在杂货店里买了一盒洋烟,就走上前问杠杠是不是说过要修理一下他。
  杠杠不搭他,曾祥就拦住杠杠的去路。
  杠杠就说说过要修理他。
  曾祥说杠杠你要有量就跟我来。
  杠杠就跟着曾祥走了过来。
  曾祥从天休手里夺过砍柴刀,对杠杠说:“今天我们就比一比量。”说着将砍柴刀递给杠杠,“你先砍我一刀,待会我再砍你一刀。”
  杠杠不肯接曾祥递过来的柴刀:“你先砍吧。”
  “那我砍了。”
  曾祥双手高高地举起柴刀。
  “砍吧。”杠杠有些不屑一顾。
  “我砍了。”

  “砍吧。”
  话音耒落,曾祥呼地一刀砍在杠杠左胳膊上,一股鲜血溅了起来,招来众多的围观者。这些围观者看着流血的杠杠和手里拿着柴刀的曾祥,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杠杠的左胳膊被曾祥砍了一刀,隐隐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杠杠忍住痛:“现在该我了。”杠杠用右手从曾祥手里拿过砍柴刀,照着曾祥的头顶一刀劈了过去。
  曾祥动也没动,脑袋微微一侧,就让过了刀锋。
  杠杠一刀砍了个空,恨恨地将手中的柴刀扔到地上,柴刀在小街上铺着的青石上一撞,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曾祥看也没有看杠杠,转身就从围观的人群让出的路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曾祥走后,杠杠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包住了伤口。杠杠看了看地上沾着自己的血的柴刀,向天休走近几步。
  “这砍柴刀是你的吧?”
  天休点点头。
  “刚才你也看到了,你的刀砍出了我的血,我的血总有不能白流吧。”
  天休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杠杠,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以地点点头。
  “你是要我动手呐?还是自己动手?”
  天休不解地问杠杠:“干吗?”
  “干吗?我流了血,你想不流血?”
  天休听了杠杠这话,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快点,”杠杠催促道,“自己动手吧。”

  天休一边哭着,一边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捡地上的柴刀。
  这时,围观的人群悄然散尽了。
  天休哭着哭着,一闭眼,用柴刀飞快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天休觉得一股冰凉的东西掠过自己的肌肤之后,血就顺着自己的手臂滴滴嗒嗒地流到了地上。
  杠杠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天体站在自家的屋檐下,血还在流着。慢慢地,天休觉得自己心里象有什么东西也随手臂上的血一起流了出来。天休的胸中一片空白,浑身上下一阵轻松之后,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天休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五
  那天清晨,大姨妈在街上看着曾祥刀砍杠杠,感受到了一种震撼。
  那年大姨妈已经高小毕业了。大姨妈高小毕业后没再升学,主要是因为外公的反对。外公认为一个女孩子高小毕业就算有文化了。据我妈说在外公家中最会读书的不是大舅二舅,而是大姨妈。大姨妈读书时在班上从来没有得过第二。大姨妈读的书我在小时候有过领教,她竟然可以在几十年之后一字不漏地全部背诵她当年的全部课本。说到读书时,大姨妈不屑地说着我妈和二姨:“她们从来就不会读书,笨死了。她们的聪明才智体现在玩上,这世上能玩的东西估计她们都会。”大姨妈让我以后大了也别选择读书,大姨妈说我随我妈,说我读书读不出什么名堂的。”

  此话不幸言中,虽说我长大后好书,但几十年来一无所成。
  那年大姨妈已是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虽说不是出自深宅大院,市井上的事情也常有耳闻,但毕竟外公教规颇严,寻常时候也很少出大门。象这样的事情,大姨妈还是第一次看到。毫无疑问,这天曾祥在街上的作为,让正是怀春年纪的大姨妈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个清晨,大姨妈开始神不守舍,意乱情迷了。
  那个清晨,大姨妈满怀少女的心事,领着我妈在小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到了洗衣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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