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可好,像是一把火从我心底腾地烧了起来,高温直窜头顶。
“哎呀!”我捂住脑袋。
大爷以为我头摔坏了,赶紧叫住旁边的人,“快去叫她妈妈,孩子好像不对劲。”
疼痛难忍,我倒还算镇定,车是不敢骑了,一步一步推着车挪回家。
妈妈收到线报,早早迎了出来。我一见到她,心口稍稍一松,直接就倒在了家门口。
后来她说,我高烧39.5。
当时温度计上显示的水银柱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这温度是个正常人早就走了。
退烧针打了,盐水也吊了,折腾到晚上,温度一点都没下去。
因为毫无征兆——既不是大年夜也不是鱼刺在喉之类的,妈妈没做多想,一直等到加完班的爸爸回来,才告诉他我的情况。
爸爸微微迟疑了一下,问,“没有感冒症状?”
妈妈摇头。
爸爸喃喃自语道,“家里倒是装电话了,关键她没有装电话。”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我们三个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虽头疼脑热得不行,直觉反应是不想走那么长一段路去找陈婆。所以躺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你们别急,让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感觉不对,我又舔了舔嘴唇,对妈妈说,“我要喝水,冰水。”
妈妈赶紧阻止,“你都高烧了,不行!”
我只觉得浑身像烧起来一样难受,再下去恐怕要把床单烫出一个洞来。
妈妈拗不过我,终于端来一大碗冰茶。
我昏昏沉沉喝下去,昏昏沉沉盹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烧心的感觉渐渐退去。不仅退去,四周空气的温度仿若没止尽的跌落,没多久,我竟觉得如置身冰窖。
阴冷的空气里,人影憧憧。
奇怪的是我倒也毫不紧张,只觉得他们匆匆忙忙,个个面色焦虑。
“哎,你们是谁?”我问。
没人理我。甚至,没人有任何反应。就像他们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我看着他们来来去去,倒也瞧出点规律。每个人出现的时候有如一团白雾,白雾慢慢凝结成形,变成有真实面孔与血肉的人体。但是他们没有热气,冷冰冰。
而每个人消失的时候,白雾倏地散去,比形成的时候快很多很多。
再笨再愚钝,我也知道我这是看到什么了。
就和我2岁那年看见太爷爷是一样的。
刚想再问问,突然一阵震动惊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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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4-07-02 22:36:00
我睁开眼睛,只见妈妈正轻拍我的面颊,“丫头,醒醒,醒醒。”
“怎么了妈妈?”
妈妈很高兴又很为难的样子,“你退烧了,但是……”
她嗫嚅着,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像是从来不认识我这个女儿一样,“出大事了。”
我这会子也清醒过来,满耳的喧闹,屋外天空浑不似黑夜,正相反,红彤彤忽闪忽闪,非常奇幻。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大事?”
妈妈指了指屋外,“隔壁那栋百货楼起火啦!”
说罢她又很古怪的看着我,“就是你喝完冰水睡着后的事情。”
我哪里还坐得住,掀开薄被箭步冲到窗前。
浓烟滚滚,臭气熏天。真的。我第一次看见火灾,才知道起火原来这么臭。不知道是烧着了塑料很臭或是别的什么,那股味道混着救火车的蜂鸣以及人们的各种尖叫嘶吼,深深印入我脑海。
我联想到刚刚冰窖里的那些人影,转头问妈妈,“死人了吗?”
妈妈叹口气,“不知道。”
我突然觉得奇怪,“都晚上了,百货公司不应该关门了吗?不应该会死人了吧?”
爸爸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就是这个邪门。”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一头汗,“我刚从陈婆那里回来。”
呃……
我和妈妈都敏感地静待下文,谁知他说到别的地方去了,“……回来,经过百货楼,听到一片哭声。有人告诉我,本来是肯定没有人的,可巧前段时间四楼改建成家具店,新招了一批北方来的营业员,因为临时没有住处,百货公司就安排他们住在四楼展厅里。有十几二十个呢!其中有一个姑娘见起了火,楼梯逃不了,直接跳楼逃生。”
妈妈赶紧问,“有得救吗?”
爸爸摇头,“怎么可能。四楼啊。”
一时间我们大家都沉默了。爸爸脸上也露出妈妈此前的那种古怪表情,望着我,好半晌才轻轻问,“丫头,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微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突然又接回了之前的话题。
“陈婆说,没法子,一切都是天意。她让你明天去一趟。”
我一愣,“干嘛?”
爸爸边回忆边说,“她没跟我讲太多。我告诉她你突然高烧,她问我你除了高烧还有别的什么反常没有。我说你就是讨了一大碗冰水喝下去,然后就睡着了。她想了想,突然叫一声,’糟糕!’过几秒,又说,’来不及了。’然后我再问她,她只翻来覆去那句话:让丫头来一趟。”
我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件事,索性坐到爸爸身边,问,“爸爸,为什么我的生日会从大年夜,改成九月五日?我刚出生的时候也见过陈婆吧?”
爸爸脸上的古怪表情,终于换成了豁出去的释然。他望着窗外的火光冲天,回答道,“准确地说,不是你见过陈婆,是陈婆来见你。”
他缓缓说出了整个故事。
妈妈临盆之际,其实已经超过预产期半个月。那时还不是特流行剖腹产,妈妈一边担心羊水变薄一边害怕剖腹产会给我们两个都带来伤害,就这么纠结着,蹭到了大年夜。
熟读红楼的爸爸笑说,“正月初一出生的话,就取名叫元春。”
妈妈念一念,“琴元春?沁园春?不好,成词牌名了。”
爸爸不服气,“词牌名就词牌名,好记。”
妈妈也爱风雅,提议道,“那还不如叫琴初。初一的初,多好听。”
爸爸不乐意,“还是元春好听。还贵气。”
他俩的争执很快就失去了意义。我没等到初一,大年夜的那天早上,我开始躁动了。
这一疼疼了妈妈一天,疼得她死去活来。送到医院,医生偏偏大都回家过年,剩下几个小护士,慌得跳脚,“脐带绕颈!好几圈!胎位不正!”
爸爸妈妈都没了着落,急得差点没哭。
突然一个老太太闯进产房,大喝一声,“慌什么?给我闪开!”
小护士这会儿就盼救星,不顾别的规矩方圆,立刻让这老太太,也就是陈婆,来到产床前。
陈婆握住妈妈的手,“别害怕,有我。”
她净了手,很快把我接生出来。这里只能用“很快”这两个字,因为妈妈几乎痛昏过去,而爸爸,还来不及看清什么,就见我脖子上三圈脐带交织着被陈婆果断请出妈妈的肚子。
爸爸说我当时没有哭,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转。陈婆笑一笑,也不担心,只拍拍我的屁股。
我嘻一声笑了。
爸爸回忆到这里我打断他,“爸?你没记错?一般来说小孩子刚出生就会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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