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说的吆!我就是看上了你们姚家的玉玉,过几天,我就备大礼,合八字,下聘!十八岁,就娶到我家。”董东升的妈妈手里拿着我写的大字细细的看着,人就和我的几个婶婶们在那里打趣着。
我一个小女娃子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大人们在订娃娃亲,只以为是几个碎嘴婆子没事了凑在那里拿我们小娃娃们逗乐的话。
殊不知,在我们农村,娃娃亲,换亲很盛行,很多孩子的婚姻大事就是在说说笑笑中定下来的。
我七岁以后的命运就被这么定在了农村。
日期:2014-05-05 18:50:58
九
我们甘肃武威城乡有中秋蒸月饼的习俗。每逢中秋佳节,家家蒸大月饼以示全家团圆,并馈赠亲友,表达祈盼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我们村子也不列外,每年临近中秋节,我们姚家大院就分外的热闹起来了。
由于这座院子是我爷爷生前盖起来的,爷爷去世,爸爸是老大要养活六个姊妹就继承了这座院子,爸爸结婚后,爸爸只要了一间东厢房做了婚房,爸爸按遗嘱把房子分给了几个长大要结婚的两个叔叔,可两个叔叔都当兵去了,不要房子,爸爸就把这院子空下的房子送给了他的几个没房子住的堂兄弟们住,因此这个院子当家的是我奶奶和我妈妈。
奶奶年纪大了,已经不主事了,因此北屋,西屋各家的婶婶们都要聚在我家找我妈妈商量中秋蒸月饼的事宜。
一堆女人围坐在青油灯下一边纳鞋底子,一边商量着,要发多少面拉,胭脂啊,姜黄什么的预备没有,听着都是些琐碎的事,事情商量的要结尾了,玉堂的妈妈一边给一只男人鞋上鞋底子,一边冲妈妈胁肩谄笑。
“玉玉妈妈,都是老人们重男轻女,嫌好女娃子,我就特羡慕你,你看,玉玉一晃都有人家说亲了,呵呵!那像我家玉堂,不知要抽我多少根筋,扒我多少层皮,才给他说门亲啊!”
我妈妈平时不爱和女人们说是非,她除了在生产队里上工,就是回家侍奉奶奶,还要照顾不谙世事的我们和几个小叔叔,她没有听出玉堂的妈妈在说什么,大概是不想冷场,也就附和着说。
“玉堂妈妈,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同一年进门,你头胎就生了玉堂,你在咱们姚家,那是多么受人抬爱啊!我呢!头首子生了玉玉,就是女娃,别的老辈子背后埋怨也就不说了,光是玉玉奶奶这一关,我都没闯过关啊!要不是强强出生,说不定姚家都不要了我了吧!”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我也曾经被人嫌弃过,第一次听到妈妈因为生了一个女孩子要被逐出姚家大门,心里很不痛快,我痛恨这个愚昧的地方,痛恨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就在我气愤不已时,玉堂的妈妈接过妈妈的话茬子要套我憨厚的妈妈了“叱!以后还得靠玉玉这些女娃子们壮门楣呢!老婆子还不是跟着沾光?她要感谢你都来不及呢!”玉堂的妈妈依然在谄笑。
“壮什么门楣呀!只要她以后嫁个好婆婆,就阿弥陀佛了!”
妈妈终于钻进了玉堂妈妈布下的网里了。
日期:2014-05-06 20:40:29
十
“秀禾,你看看金莲做玉玉未来的的婆婆何如啊?”玉堂的妈妈乘着妈妈说话顾前不顾尾的空隙继续给她下套。
此时的妈妈仿佛就像是被山里被猎人盯上的一头羚羊,任由玉堂妈妈宰割。
可是妈妈呢!为了家族团结,并没有和玉堂的妈妈撕破脸,她就是装成一个仿佛不是这个村子里的女人一样,仿佛来到这里就是串门呢!是在听着玉堂妈妈说人家的事一样,你看看,她还捂着个嘴在乐呵着,不知乐呵着什么,那双眼睛望着屋子里的女人们,透着迷茫,还闪着纯真的热情。
长大了,我一想到这个晚上,泪水就会打湿我的衣襟,就会感恩我的母亲为了我们这一房牺牲了太多,在一大堆妯娌间从不卖弄她的精明,而是装成一个糊里糊涂的女人,把我们养活大,培养成人。
“我们家玉玉哪有那种福气,会被董家盯上?她又瘦又小,像只猴子!”妈妈一下子改了天天夸我聪慧漂亮,而是当众在说了我很多缺点。
那个时候我听到我母亲当着众位婶娘如此贬低我,一个幼小的孩子真是气急了,要不是我家家风极严,我会从被窝里爬出来顶撞我的母亲。如今想起来,我那个时候是多么无知啊!那是我母亲为了保存她心爱的女儿不被人利用,早早套上婚姻的枷锁,一个忠厚人硬要装成一个白痴般的妇人一问三不知和惯于心机的堂婶周旋呢,为了女儿,那番话是多么用心良苦才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可就是我母亲的这一番话,在我没长大成人前,根本就无法理解,经常为她说过的这句话纠结,以为母亲在心里歧视我呢。
“秀禾,你是装的不闻窗外事呢?还是有喜事了藏在心里偷着美呢?中秋节过完,金莲就请媒人下聘了。”玉堂的妈妈听出母亲在和她玩迂回战,可她知道,我的父亲和几个叔叔远在他乡,留在村里,我们这一房也就是孤儿寡母,好糊弄着呢,她也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接就挑破天窗说亮话了。
“人家是村长家属,想给东升说亲的排队哩!那娃子是个好后生哩!”母亲憨厚的笑笑,继续和玉堂的妈妈玩心眼。
“哎呀!你好歹跟着玉玉的爹进过几趟城里,算是见多识广的一个人儿,我都把话挑明了,你都像个没事的人,你不管这事,我可自个儿做主了,把你的玉玉说给东升了。”
日期:2014-05-07 20:47:40
十一
挟天子令诸侯是个什么阵势,那个愚昧落后的时代,小老百姓也只是在戏台子里的典故里看过,可现实生活中,我从七岁就亲眼看到我们家家族间的女人们为了自己的权利,经常借别人的势力,把自己族里的女人扳倒,那是很残酷的。
不知为了什么,玉堂的妈妈一直和妈妈表面和气交往着,暗地里呢,却又搅着屎绊子,母亲一再的忍让,并没有感动过她,反而让她得寸进尺,先是占了我二叔叔的宅基地,这又想了什么主意,变本加厉起来,要把七岁的我许给东升,她要干什么呢?
母亲听到玉堂的母亲那么强势的口气,她分明想发火去顶撞玉堂的妈妈,因为灯光下,母亲眸子里‘噌’的窜出一股火苗子,就像一道电光在屋子里闪过,可在瞬间,她就把它压了下去,她站起来在用梳子捋一捆麻,一边捋,一边冲着玉堂的妈妈柔声慢条斯理说道。
“如今新社会了,婚姻自由,玉玉才七岁,东升才十一岁,还小呢!再说,人生的变数太多,今后不知会有什么变故,我不应允的哦!你去给金莲说,孩子们大了再说吧!”
女人的柔声细语最具有杀伤力,母亲的一席话,让一屋子各自做事,又等着看笑话的婶婶们支持其妈妈来。
“对啊!金莲她也是我们姚家嫁出去的姑娘,她不会勉为其难的,再说,她是干部家属,总不会带头还搞些愚昧落后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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