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2-13 00:42:22
　　第四十章。
　　蛇口的海上世界无疑是深圳很多的年轻情侣爱去的一个地方，酒吧林立，海风习习，一种暧昧的气味在空气中流淌。钟宝成田悦晓和周祖常琳那时离海上世界很近，经常去海上世界溜达，进不起酒吧，就在海岸边的烧烤摊上喝两瓶啤酒，相互调戏一下对方的媳妇，回忆一些往事，十分悠哉。周祖会以各种名义从公司借走一台单反相机，尽情的将4人年轻，稚嫩的面庞留在光影里。2011年，田悦晓和钟宝成离婚后，将这些照片全部翻出来，撕得粉碎。

　　在“明华轮”号富丽堂皇的包厢里，钟宝成是这样介绍汤辰的，
　　“兄弟姐妹们，你们今天看我今天这么人模狗样的站在这里，完全要感谢他，感谢他3年里给我提供的洗发水，沐浴露，对了，我第一次用阿迪达斯的沐浴露就是他给我的，我还在想，妈的，一个卖鞋的怎么还做生活用品，不会是假的吧。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汤辰，汤老板。”
　　于是，众人一窝蜂的去给汤辰敬酒，李刚的声音最大，
　　“钟总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到深圳有什么事，你找我。”一副黑道大哥的派头。
　　钟宝成一听心里还暖洋洋的，能对待自己的朋友好，至少把自己也当朋友了。2010年，有个高中的同学向慎言到深圳来玩，钟宝成请他们吃饭请廖JJ做陪。席间，廖JJ出于礼貌几次三番找向同学喝酒，向同学在巫溪和熟人呆惯了碰到陌生人不知道怎么处理，要么装聋作哑没听到，要么咿咿呀呀敷衍一下，只顾自己和钟宝成摆龙门阵。钟宝成趁JJ上厕所的空隙提醒他，要他和JJ喝两杯酒，说说话，哪怕假意客套都好。这厮把眼睛一瞪，“我跟他喝什么酒，我又不巴结他。”让钟宝成颜面扫地，后来专程给JJ赔不是，说同学是老家来的，没见过世面，不要见怪。

　　汤辰和众人的酒喝完，终于逮到和钟宝成私聊的机会，一开口就把钟宝成震住了，
　　“你还不知道吧，二师兄自杀了。”
　　钟宝成如坠尘埃，身边全是漫天的尘土还有看不见的黑暗，感觉到一切都不那么真切，生怕自己听错了，嗫嚅着说：“你说什么？”
　　“二师兄跳楼自杀了。”汤辰放下筷子，眼神空洞的看着宝成，桌上刚上了一盘清蒸鲈鱼，氤氲的热气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点飘渺，看宝成怔在那里，就开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玩笑，“他也还欠你钱吧？”

　　二师兄确实还欠钟宝成500元，这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他同时还欠赵斌，还欠文强，还欠很多人的钱。
　　一直到今天，钟宝成都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找不到工作，养活不了自己。二师兄他们搬离钟宝成家的客厅之后，3人合租在清水河一20平米左右的农民房里，房租每月600，每人200，这在深圳来说，已经是相当便宜了。但二师兄却经常为了交房租的事情发愁，同住的赵斌知道他的情况，自己有钱就全垫上了。吃饭也是，赵斌去菜市场买一些蔫瓜烂菜，三个大男人就随便凑合了。后来，赵斌告诉钟宝成和汤辰，要是那一年里没有他，二师兄要么饿死要么就跑到街上去拦路抢劫了，因为有一次赵斌也失业里，近一个月没收入，三人清汤白水的熬了半个月，有天找工作回来正好看见二师兄行色匆匆，神情紧张的准备出门，腋下还夹着用报纸裹着的什么东西，就招呼他过来煮刚刚用新办的信用卡买来的面条吃，二师兄才回过神来答应，赵斌到厨房却发现菜刀不见了。

　　找了半年的工作，没人可以看上三年大专的“市场营销”专业，能选择的工作要不就是去街边发小广告，要不就是加入某某组织卖保健品，据说能成千万富翁，最好的工作是当证券公司的销售人员，就是向股民推荐股票，然后根据股民赚钱的多少和心情分得一点甜头。但在2008年以前的股市里，这种机会死都难寻。然后每个月拿着600块钱的底薪回家生活，租房、吃饭、坐车。
　　到后来有一天，二师兄用单位的座机电话拨通了钟宝成的手机，
　　“宝成，你想赚钱吗？”
　　“想。”

　　“那你加入我们吧，我们可以让你成为千万富翁。”
　　“啊，这么好的事，你该不是抢银行吧？”
　　“我们不做犯法的事，我们现在在卖一种保健洗脚盆，只要你能成功的拉进一个买家，你就算入行啦。”
　　“这么简单，什么洗脚盆，大不了我自己买一个啊？”
　　“自己买也可以啊，我们的产品不重要，我们这个营销模式和我们这个集体才重要，只要你交6680元，你就可以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日进斗金，飞黄腾达，千万富翁绝不是梦。”二师兄说得有点气喘，“你知道吗，我们这个集体就像家庭一样，相互帮助，相互关爱，一起去完成大家共同的梦想。”
　　钟宝成听了有点兴奋，“慢点慢点，你说要多少钱入行啊？”
　　“6680。”
　　“啊，你觉得我有这么多钱吗？”
　　“你可以找你家里要啊，可以告诉他们你在做什么项目啊，这些都是为了你的大好前途，他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这时，田悦晓在旁边急急的扯他的衣服，生怕钟宝成掉进去了，钟宝成从短暂的兴奋中恢复过来，连忙打哈哈，“算了，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上我的班吧，我这辈子怕是发不了财咯。”
　　挂断电话，马上和赵斌与文强确认，他们果然受到类似的熏陶，幸好各自理智，没有头昏。
　　过了半个月，深圳都市频道《第一现场》报导，在八卦岭破获一起传销诈骗案，所有相关传销人员全部落网，组织者锒铛入狱，其他从业人员分别处以治安行政处罚，或拘禁或罚款。
　　二师兄从派出所出来后，整整一周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每天就是不停的抽烟，抽烟，到后来，听赵斌说，他的胡子起码有半指长，脸几天没洗黑黑的，眼神冷漠，面如死灰，在宿舍也不穿什么衣服，就批着被子靠在床头不停的抽烟，像是一个落魄的江湖侠客。
　　赵斌不好意思向他要房租，还给他买烟抽，二师兄过了一周的潦倒日子实在不好意思了，赵斌和文强二人也是工作极不稳定，生活极度贫瘠的主，就开口向钟宝成借了500元，打道回了他浙江临安的老家。
　　后来二师兄和钟宝成通过一次电话，他在电话里的声音遥远而空灵，似乎极度疲惫，又极度失望，他说自己回家到处找工作还是一样无门，父母一天看着他1米8的汉子在家闲着就发愁，快30岁的人了，什么事没得干，连媳妇都找不到。
　　后来千方百计的搞了个店面卖点日用杂货，可以维持生计了，结果有城管收保护费，他不给，被人把店砸了，一怒之下把对方撂倒几个，人家放话要他的命，最后把店盘了出去还花了点钱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