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一阵忙乱地点头,嚷嚷着“全凭老板娘做主”、“决不反悔”之类的话,更有心急的早已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的画作向碧莲展示。有唐一代仕女画盛行,呈现在碧莲眼前的便大多是浓墨重彩的各色美人。
碧莲嘴上说喜欢,心里却忍不住拿它们和独孤仲平屋子里的那些“怪画”比较了一番。说起来碧莲从来弄不懂独孤仲平为什么要画那样的画儿,也不觉得那些放屁的鸡、独眼的鱼有多好看,但如今眼前一片琳琅满目的环肥燕瘦,碧莲反倒觉得还是那些怪画更有意思。
碧莲心里想着,嘴上却还不住地称赞、恭维众人的画作。当然画作也并非全是美人,还是夹杂了些山水、花卉并翎毛之类,其中却有几幅工笔牡丹,笔触入微却设色清淡,构图也颇有些格调,将牡丹画得雍容而不俗丽,让早已厌烦了的碧莲眼前一亮。
“这是你画的?”
碧莲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画师,这是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男子,身材颀长、相貌清俊,周身装扮十分清简,却透着股与众不同的超拔之气。
“正是拙作,让您见笑了。”
日期:2012-10-09 19:45:39
青年朝碧莲施了一礼,但见他举止有礼、态度大方,即使面对碧莲这样的美人,也并无寻常男人般手足无措般的慌乱,碧莲心里顿时对其产生了好感,笑道:“什么见笑,我佩服还来不及呢!真是好看,都留下吧!这些画一定好卖!”
青年却只谦虚一笑,道:“有劳老板娘费心,在下先行谢过了!”
右金吾卫衙门里,庾瓒端坐在书案后,眼前跪着一溜长安两户失踪少女的老少家人。独孤仲平仍像往常一样置身于屏风一侧。
“近日你们两家走失了的姑娘有了些眉目。”庾瓒按照独孤仲平事先的吩咐先安抚众人情绪,“不过有些情况还要向你们查问,你等可要据实答话。”
众人露出惊喜之色,忙不迭叩头称是。
“她们平常都爱去些什么地方?”
“回大人,我这女儿平日里只在东西市那几个繁盛的街坊走走,从不去偏僻的所在。”说话的是头一个失踪的少女之父。
旁边一个妇人也跟着点头,却是另一个姑娘家的亲眷。妇人道:“我们家的姑娘也是!”
“那她们都爱去些什么样的铺子?”
妇人想了想,道:“……就是姑娘家喜欢的那些东西!像脂粉铺啊、绸缎庄啊,她身上若有闲钱,总是要买些回来。”
“可曾到茶楼、酒肆勾留?”
这回那妇人还没说话,旁边的老者已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没有没有,她总是半日即回,从不在外多做停留!”
“是啊大人,我家姑娘也是,我们虽是小户人家,可姑娘也是识大体的,她是断不会到那等三教九流出没之地,和那些粗俗汉子同坐同食的!”
庾瓒有点没辙,忍不住求助似的向屏风后的独孤仲平望去。独孤仲平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问他们,可曾买回过什么稀罕的东西!”
庾瓒赶紧照葫芦画瓢发问,堂下众人却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这可不记得有什么了,都是些寻常不过的小玩意儿啊!”
妇人说着征询似的看看众人,众人当即连声附和。那老者却皱着眉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庾瓒不由地将希望寄托在老者身上,盼望他能说出些有用的线索。
“要说稀罕的东西……”老者又支吾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有!真有!有一次她买回来一只巴掌大的乌龟,说是要选个吉日到曲江池去放生,可还没来得及人就……”
老者说着竟忍不住哭了起来,众人被他情绪牵动,也都跟着唏嘘不已。庾瓒却难掩失望之色,凑到屏风边小声道:“……这可怎么办?”
“行了,让他们走吧!就说有了消息再知会他们。”
看来从失踪女子的家人口中是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独孤仲平郁郁地叹了口气,等众人离开,才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屏风后走出来。
“怎样?有什么收获?”庾瓒迎上前。
“这两个姑娘怕是没什么生还的指望了,”独孤仲平神色凝重,“她们要是常去那游乐胡混的地方还可能是被人贩子或无赖拐了,如今只在良善人家女子出没的地方勾留,只怕正对那凶犯的胃口。”
庾瓒顿时汗如雨下,道:“这么说她们定是被那淫贼害了?”
独孤仲平点头却又摇头,道:“想来她们是已经遇害了,但是不是淫贼倒不一定呢。”
不一定是淫贼?庾瓒只一愣,刚想追问,身着金吾卫官差制服的韦若昭就在这时走了进来,只喊了声“师父”、“庾大人”,便垂头丧气地往旁边一站、不吭声了。
“韦姑娘查看长安户籍可有所收获?”庾瓒问。
韦若昭顿时摇头道:“想不到长安姓姚的竟有九百多人!这还没算上哪些户籍以外的部曲、流民、杂户呢!”
“怎么?你把全城人的户籍册子都查了一遍?”独孤仲平颇有些惊讶。
韦若昭点点头,道:“是啊!我是想,就算大海捞针也要试上一试。我又没别的本事,只想着这样也许能帮上你。”
独孤仲平脸上闪过一丝既怜惜又无奈的神情,叹道:“傻丫头,洛阳行文上说他姓姚,未见得他就真的姓姚啊!就算他真的姓姚,来了长安入户时也可报个假名,坊正不会过问的,也无从查考。”见韦若昭懊丧地垂下头,独孤仲平又道:“不过,韦姑娘过目不忘的功夫到确实让人惊叹,也许你可以换个方法查一查!”
“换个方法?”
“你不妨专查东西两市售卖女子衣饰妆扮货品的商户,凡你这样年轻姑娘喜欢的,都在其列,看哪家是这半年才入户或者开业的,如此范围就小了许多。我们再在这些商户中专寻哪家中有年二十至三十,长相英俊的青春男子。”
“这又是为什么?”韦若昭、庾瓒齐声问道。
独孤仲平若有所思地一笑,道:“凡这等专勾良家女子的,往往都用个年轻俊俏的小哥儿做钩子,黑话唤做鹞鹰。”
韦若昭顿时来了精神,道了声“我这就去”,转身便往外跑,蹦蹦跳跳地跑出几步又转回身。
“这事是不是只有我才能做?”
“当然,”独孤仲平微笑点头,“若不是韦姑娘有此本领,我就算想到了这些,也是束手无策啊!”
韦若昭按捺不住得意,又笑道:“还有啊——师父,鹞鹰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哦……是不是你也做过?”
独孤仲平一下子愣住竟有些张口结舌:“什么?我……”
“好啦好啦,我和你开玩笑呢,”韦若昭调皮一笑,“你读心的本事可真厉害,我早晚要学到手!”
韦若昭说完转身离开,庾瓒上前拍了把还在发呆的独孤仲平。
“老弟,探案我是不行,可这人情嘛,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丫头太鬼了,小心把你的本事都学了去,到时候你可就没饭吃了!”
而不知怎的,听了庾瓒的玩笑,独孤仲平却没出声,脸上不觉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日期:2012-10-09 19:58:01
长安三怪探之牡丹劫04
在这座皇帝已经多年未曾踏足的都城里,洛阳金吾卫的殓房就像其官衙一样阴暗、陈旧。
白发苍苍的看守颤颤巍巍掀开盖在三具女尸身上的白布,李秀一虽然早已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却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气味呛得连连后退。
老看守歉意地一笑,道:“李爷见谅,天已经热了,这案子既然行文发到了长安,衙门里就没人愿意管了,冰床也被撤走了,还说过两天就打发她们家里的领回去呢!”
李秀一抬手递给老看守一串铜钱,问道:“这三人是姐妹?”
“不是啊。”
“那怎么都穿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头?”
李秀一已然注意到三个女子的长发都被挽成了高耸的堕马髻,身上都穿着一色儿的短衫长裙,衫裙都是白色绸缎质地,虽然沾染了泥污,却还是能看出那绸缎上以银丝细致勾勒出的花纹,显然价值不菲。由于天气的缘故,尸首已经开始肿胀乌黑,但面部白妆的痕迹还依然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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