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大片翠绿蒼郁的荔枝林出现在眼前，穿过林子就到佛跳墙了。沿路而行过了大桥便是莘田村，是我当人民公社干部和镇干部常下队下村的地方。公社时我二十几岁，做丨党丨委组织委员，镇时我当了副书记，莘田村很多人都认识我。佛跳墙在桥下游半里处那个废弃了的渡头上，得离开公路穿越荔枝林的土路而行。我加快车速，轻快无声地钻进林子里。林子全是数十年的老树，又高又大，蒼老雄劲，荔枝丰收时往往不敢上树采摘，会跌死人，实在太高的只好废弃，让其自生自灭老熟坠落。时值初秋，荔枝季节巳过，林子铺一层暗黄暗绿的落叶。如在十数年前，这落叶早让小孩或老妇扒去作柴火了，一早一晚，都有三三两两的人挥动竹耙沙沙地扒叶子哩，不过如今烧煤气，原来当宝贝的变废物了。林子洒落着淡淡的金色夕照，空气有些潮湿和清甜。到了林子尽头，哦，佛跳墙！佛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跳墙啊！这野店乃废渡头的废村坊，是旧时等候渡船的人遮风避雨的简易瓦房，本来是一排三间，十二个青砖柱子撑起三大片瓦面构成，一百八十来平方，为通风透气，四周只砌半人高的砖墙。盛夏炎热，里面倒很阴凉，我当公社干部时曾偷空与人在里面下棋，惬意之甚啊！后来渡头废弃了，曾有人作养鸡房用，前年才让李如星租来做野味店。这李如星为人诡计多做生意鬼点子多，只用杉树皮和石棉瓦在村坊前后左右扩展了一倍容积，在里面劈出十数间“雅座”来，野店外表简朴，十足的木屋茅房，里面的“雅座”却也简朴中显出高雅来，一式的原色木板墙和线条简洁生动的木凋画装饰，如农夫如樵子有山牛有野鹿，还置有空调与彩电。初时经营过山珍如穿山甲和五爪金龙，真乃食客云来，因味道好特色诱人，据说和尚也憋不住要来，便在野味店前加上佛跳墙三字。其实佛跳墙是用鱼翅等泡制而成的一道诱人的半素菜式，与山珍野味风马牛不相及。后来有关部门严厉查处经营受保护的野生动物，店里便改而经营田鼠、野兔、土狗、竹虫甚至蟾蜍、蚯蚓，食客依然如云。其实呢，还应有个秘密，李如星曾悄悄对人说过：“野味诱人是真，美女诱人也是真，我的咨客兼部长余小英十里一支花，迷倒了几多男人啊！和尚也是人，見到她也要跳墙的，我这店是名副其实的佛跳墙！”他妈的，李如星说到骨头髓子里面了，我章宜方就是冲着余小英这小妮子来的。我曾暗里说过，媾不到余小英死不瞑目！

　　日期：2012-07-21 20:29:55
　　16、店前的空地巳经停着几辆轿车，我的车要往边上靠。刚下得车来，便听得店内传来嘻哈声，或许巳经嘻哈许久了，一听才知是一个叫烂石的疯老头子在疯唱什么。他二十多年前便半痴半疯的，什么话都敢说，或昏或晨在村前在圹边游来荡去或唱或喊时笑时哭。那时还是文丨革丨期间啊，报纸上广播里都说***主席是不落的红太阳。他却半说半唱道：“世上没有不落的太阳，太阳下山升月亮。朝朝皇帝都叫万寿无疆，有些皇上却命不長……”大家都知他是疯子，也不管他，就由他乱说乱唱。曾有一下放改造的省委干部悄悄说，这疯子的话好像不疯，引人思想哩。只听烂石唱道：

　　五十年代鱼与水，
　　八十年代水与油，
　　九十年代水火做对头。
　　便有人问：“烂石，什么水与油水火做对头啊？”
　　烂石来不及回答，却见余小英端着一海碗饭菜往他手里塞，哄小孩般说：“石叔别说了，我知你肚子饿了，快吃吧，来这边吃！”便将烂石引到闲人免进的起居处去了。听说她对烂石很好，有人说他们有亲，有人说他们的关系既复杂又神秘。

　　老板娘区小茹见到我就迎上来，甜甜地说：“书记！哦，领女朋友来吃野味呀！”
　　我大咧咧地说：“是呀，她漂亮么？”
　　她净拣好话说：“漂亮漂亮！”
　　我瞅瞅小芸，她有些脸红。我便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方些，越大方越少闲话！”
　　她是亮丽的，刚才看烂石的客人都把目光转投到她身上来了。我便得意，还有些骄傲。她却催道：“快点进房吧！”
　　我便问区小茹：“安排我们在那间房？”
　　区小茹说：“就两个人，鸭头绿吧！”
　　我说：“啊，鸭头绿意头不好，戴绿帽，状元红吧！”
　　区小茹说：“两个人就要状元红？那是十人大房。鸭头绿也不是戴绿帽，你吃过吧，那是一顶一的高级荔枝，小巧玲珑，是高级客人的高级雅座，还是情侣座哩！”

　　我便说：“也罢，但得叫余小英来陪酒助兴！”
　　她有些诧异：“你不与女朋友说悄悄话么？”
　　我笑道：“我要左拥右抱哩！”
　　她说：“亏你敢想敢做，我说呢，这小姐不呷醋余小英也憎恹。”
　　我说：“我就想刺击一下，看有什么反应……”我留了半截话没说。

　　进了鸭头绿坐下，小芸就说：“书记，你跟这里很熟？”
　　“是很熟呀，二十多年前我当公社干部就下的这个乡。”我竟有些炫耀地说“这店的老板是老相识，二十多年前是生产队民兵队长，后来退田办酒店我是熟客，佛跳墙开张我第一批捧场……”
　　小芸道：“你们说那个余什么……哦，是余晓晴吧？就是哄疯老头吃饭那个？她真的很漂亮啊，是你的朋友？”小芸来粤有时，巳经能听懂粤语了。
　　我笑道：“是余小英，大小的小英雄的英。她算是我的女性朋友，还不是女朋友……”
　　女人的直觉就是敏感，她敲问道：“你曾经追过她？目前还在追？”
　　日期：2012-07-24 20:17:39
　　17、不能过于坦白，不能承认追余小英，承认追不到太没面子，承认还在追就影响小芸的情绪，我便说：“她是大名鼎鼎的十里一枝花，多少有权有势有钱有面的男人追呀，好似一朵香艳之花，绕着她蜂狂蝶乱的，轮到我么？”

　　她释疑了，却道：“你书记条件也不差嘛，讲模样有官相，讲地位是书记又是总裁，讲金钱嘛，除以前积攒下的还有如今的高酬劳，只要你愿意，有许多女孩跟着你！”
　　我打蛇随棍上，说：“我愿意哩，你跟着我么？”
　　对我的袭击她反应也快：“我是一个例外……”
　　我自嘲地说：“你说的只是讨好话，一到来真的，都打退堂鼓！”
　　小芸却认真道：“我怕你是玩玩吧，臭男人都一个样！好呀，来真的吧！结婚么？你先跟老婆办离婚！包养我当二奶？你不买房子也得给我租一套好房子，还得家电齐全，每月得给两三千块吧！当你女朋友也就是情妇么？你说清楚给我什么好处？”

　　她一戳就戳到要害处，我便吱唔道：“……这得……嘿！得谈判……”
　　“谈什么呀？”余小英边说边撞进来。
　　余小英来得正是时候，既给我解围又给了我刺击剌击她的机会，我便说：“谈什么，到这地方当然是谈情说爱嘛！”
　　小芸毫不避忌地盯着她看，她实在太美了，真是敌手和克星。她分明感觉那分嫉意与敌视，却不露声色地说：“好呀！谈情说爱嘛，也该上茶，喝什么茶？红茶、绿茶、单丛、乌龙、铁观音……”
　　我话中有话：“铁观音吧。覌音有铁的原则，就是慈航普渡……”
　　她嘲道：“你倒想普渡！哼，点什么菜？”

　　我说：“你不来助兴，就简单些。龟蛇鸡汤来一盅小的，炸河鱼、尖菽瘦肉还要一份菜芯……”
　　她说：“喝点酒嘛，酒是媒……”
　　“你一块喝吧，喝小糊塗仙，龟蛇鸡汤就来盅中的……”
　　“好吧，我有空就来！”抛下这话她就飘然而去。这狐仙、这交际花、这小妮子、这美人儿又不知周旋谁去了……
　　日期：2012-07-26 21:25:36

　　18、四 、李 如 星 ：摆 起 八 仙 桌 ，招 待 十 六 方
　　醒来了，又是黄昏日落，暗黄的余晖透进窗来，使窄小的简陋臥室不至于昏黑。年纪来了吧，五十挂零了，也可能实在太累，我每日午后都要睡一觉，有时迷迷糊糊睡不沉，有时昏昏沉沉睡个死，醒了又都觉脑袋昏昏的，要挣扎着起床。以前听人说，凡能发起来的私营业主或什么民营企业家心中装的就是钱，终日想的就是生意，除了睡死以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就想着如何才能赚到钱，有时睡了做梦还是想着赚钱，如今我深刻地体会到了，我就是这样啊！如今不论大都市或者是小城镇，生意人和掏金者都是黑夜比白天长，为了多挣几个钱，野味店夜市开到凌晨一二时。夜市比日市赚的钱还要多，晚上九时以后来的，不是搓麻将就是泡妞，都图这里僻静，小包间里边看电视边喝茶或是喝着啤酒吃着花生鸡腿闲侃，我就收房租和酒菜钱。睡到床上常常是三时以后，有些时候还失眠，醒来巳是翌日十时多，挣扎着爬起床，还迷糊着哩就忙活着准备午市。午市开到午后二时半之后才完全结束，收拾停当巳是三时以后。此时就特别的睏，不爬上床睡一睡就自己也会趴下去。唉，我是既费脑力又花体力的角色，比谁都累吧！有时真想歇着不干，但想想，谁叫你先前破产来着？如今是跌倒重新爬起，东山再起啊！别说你五十出头了，人家香港的李嘉诚、霍英东，亚州首富、几十亿资产大富翁不是巳经八十多岁么，不依然为赚钱花心机费力气么！人生来是要干事业的，苦有时也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