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行走!”朱富贵昂首挺胸,暗道惭愧。为了脱身,只好搬出对自己有恩的一尊大神。
“可有信物?”
“信物,啊,有,没带。”朱富贵心知糟了,很光棍地回答。本来是有个信物的,被他挂江哥儿脖子上去了。瞥见小船离岸五、六米,心中稍安。待再拖一阵船过江心,江哥儿又水性奇佳,这道士要抓人可就困难咯。
“一派胡言!”中年道士眼珠一转,问:“船上少年的年纪可正巧是十三岁零七个月?”
“不是。”
“哼,瞒也没用。是你弟子?”
“不是。”
“沾亲带故?”
“没有。”
“那好,今日饶你一命,船上少年须带走!”中年道士视江湖中人如鸡犬,也不相信面前汉子能够同威震天下的那人扯上联系,但小心总没错。
“要抓他,就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朱富贵急促运气,瘦小的身躯仿佛青松咬定岩石,不动如山。
“你不怕死?”中年道士冷笑。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你这炼气炼得猪油蒙了心的家伙懂个屁!老子就不相信像你们这样伤天害理的家伙也能修成天道,求得长生!”
千方百计,终究实力不济,还是免不了要以死相拼。朱富贵心意已决,自嘲地摇摇头,把生死置之度外。
中年道人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对侧后方的徒弟微一摆头,阴沉沉道:“留活口。”
年轻道士抽出插在身后的拂尘,踏前一步,讥诮道:“屠狗之辈,也配谈天道!”
朱富贵仰天大笑,挺直身躯,爆发出一股浩然气势,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我听说武道中人,从武士到武师直到殿堂,都不是炼气士一合之敌,唯宗师以上高手方可一战。今天就让我这小小的殿堂,领教一下炼气之人的战力。”
日期:2013-11-10 10:18:29
第八章 热血正气哥
堤上传来奔跑与呼喊声,越来越近,三人不由停下。只见从沙湾方向跑来六个壮小伙子,其中三个还提着棍棒。
练武之人,初习武只能算学徒,刷腰踢腿蹲马步,一两年约有小成,称为初阶武士。待基本功扎实,练熟两三套拳法,打得赢三五人,成为中阶武士。又待技艺精深,实战经验丰富,稳压中阶武士一头,便成为高阶武士。
武士武士,毕竟是士,在百万军中冲锋陷阵,也只是个士兵而已。待其完全掌握一项武艺,有独到理解与超越武士的实力,能够授徒开馆,便成为了武师。
但武师再厉害,不过依仗招法精妙与身体强悍,一旦能够做到内气外放,妙到毫巅控制身体与激发潜能,所谓“一羽不落,意到力到”,便步入殿堂境界,也就是俗称的“登堂入殿”,在武林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殿堂之上的宗师境界,能够融通诸法,自创战技,沟通天地,实力更不是常人可以揣度的了。
武士,武师,殿堂,宗师,便是武林中沟壑分明的四个境界等级。
这群跑来的小伙子正是炮拳门弟子,领头的叫大牛,高阶武士。炮拳门自数年前掌门人谭山过世,衰落凋零,门内再无一个高阶武师。现在第一高手是王铁柱(中阶武师),大牛等人的师傅。大牛傍晚听说两个道人带五个武师进沙湾找炮拳门晦气,使阴谋诡计折断了师傅胳膊,便邀几个兄弟要讨说法。那知半路上被掌门人谭四郎拦下训斥,怏怏回转。师兄弟几个心里憋屈,窝在大牛家喝起闷酒。夜里突然听到堤上传来枪声,仗着人多,操起家伙跑来看是什么情况。
他们喝了些酒,又是抄小路上堤,没见到三里外倒伏的三具尸体,根本未察觉事态严重。到渡口一看,两个道人正气势汹汹逼向朱富贵,心里压抑着的怒气便再也控制不住了。朱富贵是南洞庭大扬树的货郎,每月挑些油盐酱醋糖果糕点针头线脑的到沙湾与鹤洲卖,顺便收些龟壳蛇皮蝉蜕回去,与大家都熟识,算半个本地人了。那道士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还暗算了师傅!
五个人往朱富贵身前一站便立成一堵墙,大牛有意抖了抖厚实的胸肌,一指两位道士,喝道:“呸,牛鼻子,欺负俺北洞庭没有人是吧!”
其实现在的道士都像常人一样留短发,只有苦修复古的老道士还蓄着牛鼻子抓髻。不过“牛鼻子”这一称谓流传千年,道士们虽然恼怒也无可奈何。
年轻道人退后一步,轻蔑扫视气势汹汹的五人,静待师傅指示。
另一小伙注意到不远处倒着两个人,走过去查看,一望江中漂着小船,隔太远看不清小孩样子,但那条远近闻名的大狗让他一眼就认出了满江红,急忙大喊道:“江哥儿,你在搞么子,快上岸!”
大牛也看到了江中的船,知道梅婆婆帮货郎收集乌龟壳脚鱼壳,他们来往密切。猜测是道士要行凶,把江哥儿逼到了江中。货郎不错,拼命拦着。这大牛平日就喜欢打熬力气,较量拳脚,最不爱动脑子,这一猜却歪打正着。
“江哥儿,快上来,怕个卵!”大牛冲江面喊道。
朱富贵急了,一步跨到堤边,吼道:“快走!”
这一嗓子震得几条汉子耳鸣头晕,心道货郎身量小,嗓门着实不小,走村串乡练出了好声音。大牛亲切地一拍朱富贵肩膀,竖起大拇指,大大咧咧道:“有俺们罩着,怕,怕个卵!朱货郎,你讲义气,够意思。”
堂堂殿堂高手居然被武士罩着?朱富贵啼笑皆非,心急如焚。自己蒙恩公赠一道保命剑气,可斩宗师以下高手。想激怒对方伺机斩之,偏生道士养气深厚,一点也不心浮气躁露出破绽。局面危急,江哥儿身边的大黄狗,能杀殿堂不?听说那狗都二十多岁了,按人类寿命换算的话就是百岁老人,却依然雄壮凶猛,威震湖乡。自己也曾想探究,但大黄只听满江红与梅婆婆招呼,与之对视如被高等生物俯视,不可亲近。
闻到大牛身上散发的酒气,朱富贵一头黑线,脸拧巴成核桃一般,苦笑不已。你们一番好意,朱雀心领了。可这一搅局,生死便在一线间。逃是不能逃了,自己唯有斩杀两个道人才能护住你们周全。
中年道人眯缝眼,感觉事情有点棘手。杀六人轻而易举,但明天炮拳门鱼死网破不配合怎么办?一旦他们把少年藏起或送走,自己就算有通天本事,也要大费周折。
江中小舟离岸七、八米,既不靠近,也不远扬。朱富贵暗骂愚蠢,心中却是一暖。
去查看的小伙子惊呼跑回,“杀人啦,那两个人死了!”
“你们不能走!”大牛手一举,六个人呈扇形逼向两位道人。
中年道人衣袖一挥,劲风扑面,六人不由止住身形。
“我已经同谭四郎说好,只要配合找人,就放过炮拳门。你们走,我只抓货郎同江上小孩。”道人话语阴森,如夜枭啼鸣。
六人愤怒地瞪着他,无人回答。
“你们以为,道爷当真就不会杀人?为他人送掉性命,值得么?”道人一字一顿,透露出森森杀气。
沉默,六人慢慢逼近。
“敢再进一步,死!”
道士话语才落,只听“嗵”一声响,大牛跨前一步,狠跺地面,拳击胸膛,喝道:
“门规第一条!”
“守乡卫土,吾辈责任!”后五人棍击地,齐跺脚,朗声应喝。
“门规第二条!”
“见死不救,吾辈耻辱!”
“门规第三条!”
“成仁取义,吾辈荣光!”
呐喊声裂夜空,激荡四野。虽然只有几个人,气势却仿佛千军万马席卷而来,昂扬不屈,慷慨悲壮,令人热血沸腾,虽死不悔。
如荆轲刺秦王,易水悲歌,白衣飘飘,一去不复返;如嵇康临刑,叹息《广陵散》,顾日影而弹琴。如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如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几人虽然地位卑微,却满腔热血,一身正气,不惜生死。如果说智慧进化了人的能力,那么正气则净化了人之精神。古有云: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是气所磅礴,凛冽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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