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2-19 04:58:46
大家都在闲聊,各种话题。她为他削一个蛇果,酒红的蛇果极漂亮,吃掉实在是暴殄天物,这是她最喜欢的水果,特地买了四只最红品相最好的带来。薄薄的果皮在她的手中舞蹈,一会转变成垃圾歪在脚下。说着说着就到了病和钱上,因为他这次住院是因为喝酒过多伤了胃,医药费很高,而文艺单位这几年很不景气(其实那个时候还比较景气),必须等单子出来之后才能报销其中的一部分。而他却摸着他入院之后剃了的光头哈哈笑着对看望他的众女人们说,看看住院花的这些钱,光买五粮液也够拉上一车了。
——小命差一点不保,他却依然惦记着他的酒。大家都笑,——是,只剩下苦笑。
——她看得出,他召唤而来的那些女人们,都在不同历史时期爱过他,后来爱不起了,不得已选择嫁人或者享受与婚姻有关的恋爱。
几年之后,他终于住进了城南的戒酒中心,也剃了个大光头。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彻底废掉了,只能靠国家养着,而他却分毫也不会感激,还整天怨气冲天。即便在戒酒中心住着,也没耽搁他喝酒。他拒绝回家,无论谁接,偶尔会伤感,但也只是伤感而已,他的孤单,永恒着,那是他最真实的生命姿态。
即便住在戒酒中心,也不耽搁这个曾经的知名男演员暗里去偷欢。
他的人生彻底滑下去了,没有底,一个个女人接着他,既而把他抛到更远的人生之外。
开始,家里书少,她还能忍受借书的,如果在图书馆读不完,就带回家去阅读。
她必须先找件事干,以平复慌乱不堪的心灵。从医院的病床上开始。
她一个人开始慢慢地走向怪癖。她并不喜欢那些多人看过的书上沾有的复杂怪味儿。她的书先不是用来看,先是拿来闻的,浓醇的书香气息比咖啡的味道更香甜,隐藏着一个个思想者的睿智味道,她变得像猫一样敏感。
她越来越不愿意离开她的家。她的几乎可以称为是超净的家。包括每一寸地板都是她趴在地上用一块干干净净的抹布擦出来的,甚至包括床底下,日常用品就更不在话下了,叉刀必定是边边角角的用钢丝球擦过,反复冲洗,拿到阳光下观看,没有一点污迹,闪着冷亮的光,才被验收合格的。不管谁到她的家里走上一趟,她马上要顺着人家的脚印擦上一遍,然后就钻进那个连一根落发也找不到的洗手间死命地洗那块洁白的抹布,直到差不多洗破,要感觉上还有某种污点的话,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再去橱子里取一条新毛巾做抹布。还有那白色的床单床罩还有白色的窗帘,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洁净与怪癖。不是么?这应该称为洁癖,是病,要治疗,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听说有发展成精神病的可能。
因为生活所迫,她先接受了一家熟悉的报社的邀请,参与了一个重大事件的策划。尽管很多年后,她很后悔参与那个新闻事件的策划,但历史已经写就,她已经无力转圜,偶尔从心灵深处翻出来观看的时候,她惊叹自己那个时候心理状态的极其不稳定,也就理解了现在的很多小孩子在选择人生旅程的过程里,对于诱惑的甄别和筛选。
不过,她也懂得,替自己辩解,是一件极其无耻的事情,很多时候,千万不要去考校别人的智商。那除了让自己更加丑陋和难堪之外,实在没有更多的好处。
她去北京送稿子,其实最重要的是看朋友。为不拂好意,她住在那个友人家里。友人要上班,而原本打算多住几天的她,却突然就想离开,一刻也不想多留,就不辞而别,偷偷离开,而这之前,还答应人家说,这次一定要多住些时日,多听那个能称得上大师的朋友,给她讲讲所谓文学圈的趣事,或者说,从那个时候,她就基本看明白了自己,除了写作,她可能已经不会别的了。
没有原因,她就是对那些“趣”事突然就没了兴趣,她突然很想念大海,不是离北京最近的海,而是山东的沿海,荒凉一些的那种,离她熟悉的青岛远些,最好还没有建堤坝,像她童年时代的海边,接近于原始的质地,又不至于荒凉无人。
这是第一次,她享受了偷书的快乐。友人的书极多,哪儿哪儿都是,这很让她嫉妒,她喜欢他的那些书,而人家却不当他的那些书是宝贝。他的那些书,少数是他自己买的外,大部分是出版社或者是作家寄的,有些他根本一眼都不看,过一段时间就当废纸卖掉。
挑了半天,她找了她喜欢的三本,像怕被人搜出来一样,放在了背包的夹缝里,然后,小偷一样,悄悄地离开了友人的家。
过了些日子,友人并没有质问他丢了的书,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领回家一个偷书贼。
她感觉有些过意不去,就买了一套珍藏版的宣纸线装书寄给了友人。
友人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毛笔手写信,感激她的馈赠,说他会好好读,他喜欢这书泛出来的古典味道。
这谜底,直到几年之后,由她自己亲自解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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