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年来，朝政大变，梁准倒台，梁卿柯也被罚充军有四年了，树倒猢狲散，朝堂上曾经依附梁准的贪官污吏们也都抄家的抄家，斩首的斩首，现在是六年前的那个新科状元卓维洛，现在的刑部尚书当朝，当初梁准倒台卓维洛有一半的功绩，恒帝相当信任卓维洛，朝中大事皆由他掌控，且一直没有再立宰相，民间众说纷纭，说这卓维洛怕会是第二个梁准。
　　卓维洛手段精明，靠着强大的人脉基础在轩国已是风云人物，只是这卓维洛年近而立之年，却是仍为娶妻，恒帝多次问及，他也只是笑而不答。只有他知道，他在等着那个秦淮河畔的花信女子，等到他足够强大，便可以回归迎娶心上人。
　　秦淮河畔虽还是那样的繁华，但是也已经有些许的冷寂，正值严冬，河面结上了一层薄冰。
　　“小姐，天气寒冷，多穿点。”小知在姜止攸身后包上一条严厚的披肩。
　　“小知，你说，他怎么还不回来，我等了他六年，可他除了偶尔会寄信回来说他很好，他却从来不说何时归来。”姜止攸看着远处银白的山峰，说话时嘴里呵出一层氤氲白气，发上的毕方步摇依旧那样明亮，微微摇动着，正如她的心。
　　“小姐，他现在已经是刑部尚书，一定很忙。”
　　“忙啊……那好吧，我姜止攸也是大忙人，看谁忙的过谁吧……”姜止攸低头看着河里清透的河水，“你说，如果我跳下去，会死吗？”
　　“小姐你不要做傻事啊，小知相信，卓大人一定会回来接小姐的。”
　　“傻事？我姜止攸此生做的最傻的事，就是等他，整整六年。”姜止攸低头，苦笑，唇边梨涡回旋着，让人心疼，“他就是个骗子，他说好的，只要报了仇就回来，可是梁准已经死了四年了，他怎么还不回来，我怕我是等不下去了……”
　　姜止攸突然咳了起来，小知连忙递过一张帕子，帕子离开唇边时，小知能够看到，素白帕子上血迹殷红，小知不由得开始颤抖：“小姐，你就不要逞强了，我相信，只要你肯服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姜止攸摇头，笑了起来，唇边梨涡却是凄苦：“可是，我会忘了他不是吗……我不能忘，我要等他回来。”
　　“小姐！”
　　“不行，我不能忘的，要是他回来了，我却忘了他，他一定会伤心的。”姜止攸扶着房门，躺在了床上：“小知，我睡一觉，等他来了，你就叫一声我。”
　　“嗯。”
　　【姜止攸】

　　我知道我撑不了很久了，当初的那一刀，上面有毒，梁卿柯帮我请了很多大夫，都是无药可解。后来，他带我一个神医，我还记得，那个白胡子老人帮我诊了脉之后的凝重表情，他说，他可以救我，但是那服药极毒，我吃了怕是忘了所有事情。
　　我不能忘，我还记得，他离开前把重名鸟发钗郑重的放在怀里，看着我的眼神，温润柔和，他说，他会回来，他要回来娶我，要我等他。
　　好，我等，一年，两年，我听到了，梁准倒台，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可是，没有。
　　三年，四年，五年，六年了，我站在画舫上等他，毕方步摇我一直插在发间，希望他回来时能够第一眼看到我们的约定，可是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今年，我开始呕血了，现在已经是冬日，我呕血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小知一直都在劝我服药，但是，我不能，我忘记了他，他回来会有多难过……
　　依稀间，我看见他来了，骑着高头大马，看我的眼神，满是温柔。维洛，我终于等到你了。
　　【卓维洛】
　　我终于找到了时间，回到秦淮河畔那艘画舫上，画舫颜色掉了很多，但是我想，她一定还在。
　　我匆匆上了画舫，却听见小知的哭声，怎么了？我心里一紧，冲了过去，却只看见止攸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她，怎么了？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我看见她的脸上那双梨涡，还是那样动人，她手好凉。
　　止攸，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我是维洛啊。
　　————————时间倏尔，已经过去一百年

　　“小姐，这是你的步摇吗？”
　　“啊？多谢公子。”女子唇边一双梨涡凹了进去，美丽不可方物。
　　“小姐，我们，可曾见过……”
　　【the end】
　　日期：2013-11-16 21:08

　　第十五章
　　“哦？是吗……那……皇兄倒是一直急着要把我赶走呢。”程祈睁开眼睛，眼里却是满满的不屑与无奈。
　　“你倒是看的透彻。”
　　“我当然看懂了，皇兄那一着棋下的真是好，看似奖赏，实则想要削弱我的兵权……呵呵……这样的皇兄真是令我心寒。”程祈的眼神变得冰冷锋利，就像原野上的狼，眸中幽幽泛着绿色的光，散发着冰冷的斗争气势，愔愔的让人心里发憷。
　　“自古君王心事让人难辨。”楚昭颜也不反对程祈的说法，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弧度。
　　“他是我的皇兄，自小便最亲的皇兄，他现在可以怀疑我，过不了多久，如果我没有任何用处了，呵，想来会杀了我吧，骨肉亲情，在他眼里，只有权利与地位。”

　　楚昭颜没说什么，只是摸着手里的暗器，冰冷却熟悉的触感让她眼里的冷意愈发亮了起来。程祈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不想说，便伸手摸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最近他爱上了这种液体，如水般清澈，却是那般醉人，醉了。便不用顾忌任何，可以看到陌儿的笑语嫣然，多好的液体，他沉迷于其中，不想自拔。
　　他摇晃着手里青瓷的酒杯，目光迷离，仰头饮下，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引得他一阵的咳嗽，可是他又生生的憋住，把一张脸憋得通红。
　　楚昭颜看着他一杯杯的灌着酒，粉面桃花，却是没有表情的脸，事不关己的态度，还有平淡无波的心，手上把玩着那把冰冷利刃，眼眸深深：“你算是千军万马中走过来的，知道江湖的样子吧。”
　　程祈一怔，放下酒杯，转身看向楚昭颜，眸中浮起疑问：“怎么？”

　　“呵，你可知道，玄门。”
　　“自是知道的，玄门是在程氏建朝前便存在的杀手组织，经过几代门主，现在执掌玄门的是前门主‘榭’的小弟子‘阎’，据说‘榭’有三个弟子，二弟子‘暮’原是‘榭’的继承人，只是不知为何，‘暮’拒绝了唾手可得的身份与地位，做了玄门的右护法，现在玄门中威望仅次于门主和长老，在他手下，没有不成功的单子。而大弟子的身份无人知晓，世人传大弟子是‘榭’的亲生之子，只是‘榭’死后，无人知道那大弟子的去向，只是说大弟子早已不在玄门，号‘楮’。”

　　“……你知道的倒是蛮多，只是，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那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楚昭颜抬头，眼里的锐利光芒令程祈一惊，楚昭颜笑了笑，面若寒霜，“你有被玄门派来的杀手暗杀的经历吗？”
　　“想我程祈乃越国燕王，行事还猖狂，朝中看本王不顺眼的多了去了，自小杀手便跟在本王身后是形影不离的，只是本王倒是不知，其中是否有玄门的高手。”
　　楚昭颜看着程祈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慌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手上一翻，把那差点直取他性命的暗器放在他的面前：“哦？那么见多识广的燕王，觉得这个暗器眼熟吗？”
　　程祈修长手指取过那把愔愔泛着绿光的暗器，完全没有怕那上面致命毒药的意思，狭长眼眸眯了眯，仔仔细细的看过了暗器全部，而后放下暗器，沉吟片刻：“这把暗器本王居然没有见过，这倒是奇了，整个暗器好像有机关，可以伸缩一般，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本王倒是想见见这样的能工巧匠。”
　　楚昭颜默……咽下那口在喉咙处想要喷薄出来的血，无力的看了一眼程祈：“燕王倒是蛮会鸡同鸭讲这一招，燕王想必知道我想让燕王看的是这把暗器的出处，昭颜却是不知燕王也是这般爱才之人。”
　　“呵，宁王妃心里通透，明白本王不想回答，本王既是不想回答，那聪明的宁王妃，你也应该知道，本王既是不说，那便是不想说，何必强求。”程祈端起一杯清酒，仰头便又是一杯。
　　“燕王真是性情中人，燕王殿下既是不听，也不说，昭颜便不便打扰燕王殿下思念妻子，告辞。”楚昭颜不是个善于动怒的人，只是对于程祈这般的人，她也无从下手，戳着程祈的伤处，算是以牙还牙。
　　程祈看着楚昭颜开门走出房间，脚步声渐远，眸光深深：楚昭颜，你是何人，一个深闺里的千金大小姐如何知道这么多江湖之事，竟还懂得武功，有趣，有趣。
　　程祈想起多日前之书上看到的诗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现下倒是另一番滋味，李太白啊李太白，干了这杯浊酒，你我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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