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8-04 06:21:00
　　（五）红豆糕
　　从京城回来，老板娘就一直病歪歪的，做什么都没精神。荠儿既要照顾店里的生意，又要照顾两个病人，忙得脚脖子打转。好在小丫嘴甜，两人时不时斗斗嘴，日子倒也不难过。
　　这一日天晴，老板娘难得的舒服，想出门走走。荠儿和小丫早就憋得浑身难受了，此时恨不得欢呼一声。念着老板娘身子虚弱，荠儿不敢让她多走，就去了李县丞家。李县丞家刚吃过午饭，岳书怡和母亲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老板娘越看那小男孩越喜欢，禁不住抱在怀里逗个不停。那孩子倒也乖巧，咯咯直笑。小丫看得心痒痒，也想上去摸摸孩子的小脸蛋，可刚刚凑近，那孩子就哭了，说什么也不让她碰。小丫尴尬地收回手，拉着荠儿站到一边去咬耳朵：“这臭小子还知道摆架子了！当时要不是我拦住你，你那一身脏肯定得传染他妈妈，真那样他生不生的下来都是两说的呢，哼。”荠儿想起那天被小丫拦在院外的场景，嘴角不由上翘：“合着当时你不光是为了找我报仇啊。有空我得告诉安生，让他好好替他家主子谢谢你。”

　　“得了吧，就那个榆木脑袋。”小丫不屑地撇撇嘴：“要不是他……”“你们俩在这边站着做什么？”安生突然窜了出来，手里端了一盘水果：“你们俩天天在一起，还差这点儿时候么？喏，这是太太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荠儿你果然重色轻友，这么久没见，来了都不说看看我。”荠儿接过水果，有些脸红地替自己辩白：“我这不是还没倒下空来么？”“你要是真想见荠儿，就不能自己去店里吗？”小丫嘴里塞满了吃的，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安生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你是小丫吧，这么久不见好像长高了。”小丫翻翻白眼，做出一副“我懒得理你”的表情。安生脸红了，跟荠儿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借口要给干活先走了。荠儿想跟他一起走，被小丫一把拉住：“你不许去！”

　　“你这无名火是从哪里来的啊？”荠儿见小丫生气了，口气不由软了下来：“安生又没惹你也没害你，你干嘛冲他发火啊。他脸都红了。”小丫狠狠地掐了荠儿一把，疼得他直咧嘴：“你有没有是非观念啊？白荷都成那个样子了，天天在床上躺着，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要不是白荷挂念着他，至于失宠在王府受罪么？”荠儿听了这话，沉下脸来：“就算没有安生，白荷也会有别的意中人。不管她喜欢谁，那个人肯定不是王爷。白荷的性子是那样，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奉承王爷，你凭什么说是安生的错？再说了，白荷在咱们那里的事情除了咱们三个谁都不知道，安生连白荷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他跟个没事人一样？你知不知道安生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可你看他现在，天天就是干活，跟个行尸走肉一样。要我说，没有是非观的人是你。”

　　荠儿一口气说完，扔下目瞪口呆的小丫就走。老板娘和岳书怡还在逗孩子，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荠儿径直走到了厨房，强笑着对安生道：“以前觉得你还是个侍从，怎么现在也开始干这些粗活了。”安生抹了抹额头的汗，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总拿我开玩笑。现在太太生了孩子，我也不方便总待在屋里。以前在你们那里待习惯了，在厨房里坐着还挺舒服的。”荠儿笑道：“你这么说那可就太好了。老板娘这些天身体不好，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在这边请个假过去帮我吧。”“小祖宗，你饶了我吧。”安生苦笑着摆摆手：“那个小丫头看我好像特别不顺眼，我可不敢去你们那里，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荠儿一时语塞，打哈哈道：“她就是嘴巴毒，人还是挺好的，没心没肺没什么心眼儿，有点儿像阿菱。”安生起身给荠儿倒了杯茶，取笑他道：“你得了吧，白菱可不叫没心没肺。再说了，白菱那时候也不待见我，就跟你一人玩。不过你这么一说，她长得也有点儿像白菱，但是……”安生费尽心力从肚子里搜刮合适的词语：“她看着比白菱更小，可是眼神表情又有点儿像……”“像谁？”荠儿提起白菱，心里就有些酸：“难不成你要说白荷？”“像狐狸！”安生斩钉截铁：“就是像狐狸。我以前见过狐狸，她真是太像了！”

　　“算你眼神好。”荠儿在心里悄笑着，又跟他闲扯了两句告辞。没理会在院子里傻愣着的小丫，荠儿直接去了在台阶上坐下了。小丫几次想上来和好，却开不了口。两个人别别扭扭地在院子里待了半天，直到老板娘告辞出门才勉强走到了一起。岳书怡怕老板娘累着，拿钱让安生上街叫了一辆马车。荠儿和小丫谁也不搭理谁，老板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紧锁。
　　回到家，老板娘就回房休息。还不是吃饭的时候，荠儿在厨房里转了两圈，最后跑到了后院一间偏房里。房门没关严，荠儿轻轻一推就进去了。房间里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没有人。荠儿心里担心，轻声道：“白荷，你在哪儿呢？”
　　“放心吧，丢不了的。”白荷的声音悠悠从门口传来，伴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刚刚实在太闷得慌，去后门那里站了一会儿。好久没听见人声了，还有点儿想。”荠儿不知该说什么好，安慰她道：“再过几天，再过几天你脸好一点儿了，就能回你以前的家住了。我和小丫都给你收拾好了，就是觉得那里有点儿潮，怕不利你养病。”“好一点儿？我的脸还能好么？”白荷说着，把面纱掀起来，脸上深深浅浅全是血疤，有几处甚至深可见骨。荠儿看得心里难受，强笑道：“说什么呢，你脸上的伤口是之前感染了，所以现在好的慢。等都结了痂，自然快了。老板娘会配药，到时候帮你配祛疤的药，一定能恢复以前的样子。”白荷叹了口气，坐下来：“你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也清楚，这条命都是你们帮我捡回来的，我已经很是感激，哪里还奢求恢复原来的样子。对了，你们今儿去见安生了吧，他还好么？”“好，挺好的。”荠儿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言辞，生怕说好了说坏了都会刺激到白荷：“李县丞生了个儿子，家里人多了，安生也忙活了。对了，他挺想你的。”白荷没说话，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荠儿，你回去吧，我累了。”

　　荠儿刚出门，就被小丫拦住了：“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呆了这么久。”荠儿脑子里全都是白荷一脸生无所恋的样子，没注意听小丫说什么。小丫急了，跳着脚在荠儿后面追：“你有完没完啊，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了！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荠儿被她追得心烦，无奈停下脚步：“我又怎么着你了？”小丫脾气上来了，丢下一句“老板娘叫你”就气鼓鼓地敲白荷的门。没走开两步，荠儿就听到小丫的嚎啕大哭。荠儿叹口气，强忍着没有折回去。

　　荠儿进屋的时候，老板娘把窗子都遮住了，屋子里黑乎乎的。“停下，别走了！”荠儿心惊肉跳地停下，才发现自己脚下放着两盆花，花瓣一张一开，好像在呼吸。荠儿小心地绕开那两盆花，来到老板娘身边：“你这是干什么呢？养花精？”老板娘没接他的话，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你理我稍微远点儿。我在吸收花的灵气呢，别一不小心把你的也吸了。”荠儿退后两步，哭笑不得：“那你叫我进来干什么？”老板娘没再理会他，又静坐了一会儿。眼看那两盆花开合的频率慢慢变小，最后渐渐变成花苞，老板娘长舒一口气，把花收好：“现在没事了，你帮我把花搬过来吧。”

　　荠儿虽然不知道老板娘到底再干什么，可她说话中气足了很多，便也放下心来：“你这是个什么道理，给我讲讲吧？”老板娘神秘地对荠儿拍拍手：“这你就不懂了吧。古人讲究互补，阴阳调和，水火相克。白荷之前脸被划了，又急火攻心，我就把心火从她身上引到了我自己身上。谁知道这阵子疏于修炼，这火气太大我还有些受不住了，只能用这花采些阴气，慢慢调理。其实刚刚是骗你玩的，你阳气太重，我才不会吸你的。”荠儿还是不解：“那你干嘛不直接采阴气呢？这花不能见阳光，本来就长得慢，你再吸收它们的阴气，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老板娘把那两盆花小心包好，又恢复了以前得意洋洋的样子：“之前我心火太重了，骤然自己吸收阴气，会受不了的。花生长毕竟还要有一点儿阳气在里面，这样子它们的精气会柔和许多，慢慢调和过度。好在现在时候差不多了，我日子也会好过一点。我今晚就去玄武庙，店里这阵子的生意就指望你们俩了。”

　　“指望我们俩？”荠儿觉得脑袋一涨：“你是能指望小丫做菜还是端盘子？”老板娘皱皱眉：“别这么说，她其实比你能干多了。对了，这眼看着快三月三了，你多准备些点心，肯定好卖。”“你是说上巳？”荠儿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我不想自己准备那个，要吃荠菜煮鸡蛋的。”“是吃荠菜又不是吃你！”老板娘一个爆栗凿在荠儿脑袋上，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每年三月三你都这德行，说闻见荠菜味就害怕。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到地里去趴着，我保证都没人把你拔下来吃了！”“谁说的，这么大一棵呢。”荠儿小声嘀咕着，却对上老板娘寒霜一样的眼神，吓得他一激灵，口不对心道：“我错了，我这次不躲了！”

　　话一说出口，荠儿就恨不能打自己两巴掌，可老板娘没给他这机会，笑嘻嘻地把他推出门：“你答应就好！对了，那天大家都要踏青的，你做些好带的点心。哦对了还有，”老板娘神神秘秘地附在荠儿耳朵上：“最好是能讨小姑娘欢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