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忆美人湘江水——古典诗词中的似水柔情》
第18节作者:
雨马 日期:2013-01-02 00:18:29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舟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还记得李白“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那两句深沉的叹息吗?
这一篇不是要写李白,却要拿他当引子把另一位诗人引出来。
人说关公面前不敢耍大刀,恐怕唯一能让笑傲诗坛一生的李白诗兴大发而不得不放下手中如椽巨笔的就是老崔这位关公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纵是李白再天资超群,也终有一两处是不如别人的。恁是哪一位大师都不敢保证自己每一篇作品都是绝世佳作,都是超一流的水平,因为谁也保不准自己有发挥失常的时候。
眼看着老崔把黄鹤楼已经写绝了,李白忖度着自己未必能超过,所以只好压下心中的壮怀逸兴不写了,俯瞰汉江一饱眼福之后,便怅恨地下了楼去,带着一腔失意告别了这一处唯一不能让自己即兴挥洒的名胜。
太白岂能不怅然?这还是头一次让他不能下笔的地方。
崔颢之后再无黄鹤楼。
可是,崔颢就只有这一首诗高水准吗?他只有这么一首诗可以放在棺材底下当枕头吗?
答案是否定的,相信李白见了他的《长干曲》更是会对他大为惊叹,引以为同仁。原来老崔你也是个多面手,不止会咏黄鹤楼。
这两首诗题为《长干曲》,并不是新题,而是沿用了南朝乐府诗中《杂曲古辞》的旧题,可谓是旧瓶装新酒了,但这瓶新酒也还是带点旧瓶子的民歌味道的,弥久不散。
第一首是女子问,第二首是男子答,前后呼应,相互映照。
一切仿佛又回到《诗经》那个年代,拉长了影子的光阴又拉起了嗓子开始咿呀浅唱“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一天,素未谋面的他们相遇了,在一个惠风和畅的日子,在碧波荡漾的江上。
缘分是个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越是渴求,劳而无功;越是无意,不请自来。
那时,她清澈如水,柔婉可人;那时,他风度翩翩,英拔伟岸。
日期:2013-01-03 01:31:08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下)
她自江的一头漫不经心地荡舟而下,轻摇木楫,游赏江上绮丽风景。
本就臂如清辉、肤如白雪的她,随着木舟轻轻摇摆,水光潋滟之中,面容更是澈亮动人。
不巧,他也在江上悠悠地漂荡,只为遣散胸中郁烦。风一吹来,便觉宛如一把折扇逐次展开。
假如就这么各自漂流,世界便少了一道交集,少了一支叩人心扉的邂逅之曲。
是上天不愿意让他们彼此错过,所以安排他们相遇。
在江上的某一处水波荡漾处,在她和他毫无料想的时刻,他们的目光倏然交接。
这一刻,我看到了你。你进入了我的眼里,进入了我的心里,翻起了我心里的一层层江潮,一如风来之时江水泛起。
这一刻,我看到了你。我迷失在你的容颜里,迷失在心潮澎湃的世界里,一如惊鸿一瞥,心已淹留。
他们两个是彼此讶然了。虽然彼此未曾见过,但却已倍感熟悉,好似红楼里的宝玉初次见到黛玉时“倒像是哪里见过的”那股莫名其妙的亲切之感。
四目相视,许久默然。他们都在大脑里极力回忆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对方,但却是徒劳。
他们素不相识。
她已忘了摇动手中的木楫。她没有发觉自己早已停了下来,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这一刻已经过去了多分多秒。
本就生性木讷的他更是一时呆若木鸡,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世界在围绕着他们旋转。天空静寂,只等着倾听他们的对语。
她等他开口说句话好难,实在等不下去了,于是便干脆自己迈出了主动的第一步。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
她是开门见山的,问他家住何地,未等他开口回答,便自报家门说自己住横塘。横塘即为今天的江苏南京江宁区。
她的勇气、娇憨都含在这两句中了。先开口问他,顺带把自己也捎了出来,不失为明智的问话方式。谁知道等他那个呆木瓜回答问题得等多久呢,也许他回答完了却不问她,然后各走各路,那他们相互结识的机会就会从手中白白溜走,竟是可惜了。
“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后一句便是她的大胆猜想了。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跟你一个地方的,如何会跟你同乡?但她是放任自己的胆识的,果断地用了一个“或”字以说不定的开玩笑口吻极大地拉近了与对方的距离。虽然不确定,但也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并不武断。一个“或”字,俏皮之态跃然纸上。
木木的他此刻怔住了。没想到,初次见面的她竟显得这么娇俏可爱,惹人喜欢。
更让他欣喜得不知所措的是,眼前的这位姑娘竟是和自己同乡。那个“或”字直接可以去掉。
他的反应噌地变快了。于是开口答道: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测。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至此,一切云山雾罩都随风飘散。
他和她是同乡。同饮九江水的同乡。素未谋面、今日萍水相逢的同乡。
遗憾的只是,同为乡邻,却相距甚远,于是从小不能相识,未能在一起嬉戏
原来,我们遗失的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样两小无猜的天真与美好。
相见恨晚,从来没有如此深重。
这首诗语言上再自然朴素不过,结构上也巧夺天工,真是首好诗。爽朗直接之余,犹耐人寻味。
无独有偶,宋代李之仪写了首《卜算子》的词,竟像是这首诗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两者相似得吓人: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只是这首词换了背景,以女子之恨为词眼。一恨分隔两端而不识,二恨共饮长江水而不见,三恨长江之水无休止。最后一表心愿,只愿男子与自己一样矢志不移,忠心不二,彼此念之如旧。
想来红尘潇潇,情缘不可预料,不可明了,许多的人是莫名地应了“未曾相知已相识,未曾相识已相思”,于是秋心成草,不绝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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