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刷地睁开眼睛，猛然坐直身子：“您太对了！”她的目光随即黯淡下来，“可是就怕……他们来去无踪，随时转移位置——不管了，试总比不试强。”她又有了些信心。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闵先生。”
　　“什么事？您但说无妨。”
　　“抢东西按理说用什么兵器都行，刀枪棍棒，样样可以用来杀人。可是，这帮人单单选择了一种特殊的毒药，请问是为什么？”

　　闵鉴清略作思忖，笑了：“这说明，你们的敌人非常强大，可能在很多地方都有据点。用这种毒，彼此之间都可以得知其他人的动向，省了联络的时间。如果用平常的兵器，就看不出是不是‘自己人’所为了。”
　　慕云点点头，又靠了回去，闭上了眼睛。这次她是真的睡着了。闵鉴清望着她睡梦中苍白的脸和颤动的睫毛，心中充满了敬佩。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她肩负这样的重担，实在不容易。
　　剩下的路程，他一直把自己埋藏在静思默想中。他把眼神锁定在前方的一片虚无，搭在窗边的修长有力的手漫不经心地垂下，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直到马车行驶到零香门，他才算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日期：2013-10-20 11:40:47
　　晚饭后，秦骆襄叫他过去，不知怎么笑得有点异样：“鉴清，听说今天有个漂亮姑娘来找你了？”
　　毫无疑问，零香门绝对不是个能够保密的地方。
　　“是有这事。”
　　秦骆襄笑得更阴险了：“是谁家的姑娘？”
　　“不是——”
　　“真的很漂亮，是吧？”
　　“……那倒是。”闵鉴清只得实话实说。
　　秦骆襄猛地向后一仰，呵呵大笑起来，那样子真能把人吓一跳。

　　而后他止住笑，很认真地问：“那姑娘出身如何？——哎，鉴清，这种事不用不好意思嘛。如果门当户对的话……”
　　真是越扯越离谱了。闵鉴清只能简单地回答：“师父怕是误会了。那是慕捕头，她找我是为了案子。”
　　秦骆襄“哦”了一声，看起来也倒不怎么失望。他默默地看了闵鉴清一会儿，摆摆手：“去吧。早些睡，明天一早还有会呢。——对了，”他盯住闵鉴清的眼睛，叮嘱道，“案子的事，我想你不需要太关心。咱们学医的人，管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安心备考吧。”
　　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二年，闵鉴清鲜见师父如此严肃的神情。他心下明白，如果还想继续帮助慕云，怕是要采取一些保密措施了。
　　日期：2013-10-20 21:35:22
　　5、月光下的武林
　　清晨，零香门前厅。
　　前厅布置很简单。正对门的墙中央挂着一张祖师爷华佗的像，两边挂一副对联，下面一张小几。小几两侧是两把红木座椅，一把是秦骆襄的专座，另一把则是贵客专用。
　　程尚非安然站在第一排的中间。刚进厅的时候韵无真的袖子扫到了他的衣服，他看见对方一脸晦气地立即避开，不由得微微冷笑。
　　秦骆襄坐在前面的红木宝座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目光却暗地里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看到今日众人都很自觉的与程尚非保持距离，便猜到程尚非醉酒后闹的事绝对比他想象的还严重。韵无真和李风雷的脸背向程尚非，一副势不两立的模样。后者则翻着白眼仰头站着，一脸冷笑，极是愤世嫉俗。
　　程尚非惹人讨厌，除了他说话刻薄、脾气古怪之外，恐怕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零香门门规明文规定，门内弟子一律不得与江湖帮派有染。在这门规看来，行医救人与杀人是完全对立的两面。而门中盛传，程尚非曾经是个混迹江湖的小辈，向来不知礼数，我行我素，不知何故混进门来。虽只是传言，其真实性无从考证，但程尚非的在门中的形象还是大打折扣。
　　秦骆襄再不想深究，缓缓呷了口茶道：“今天召集你们来，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商量。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大家都要认真对待，所以别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他顿了顿，又说，“大家都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马上就要出师。为师近日猛然觉得，自己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如原先硬朗了，说不定哪日就会出什么变故，所以……还是借此机会选一个接班人才好。”
　　此言一出，就仿佛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砖头，所有人都吃惊不小，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原本安静的厅中立刻一片嘈杂。就连一向漠然的程尚非也变了脸色。
　　韵无真的反应尤其激烈。他迅即上前一步，施礼道：“师父，您老一生悬壶济世，积下的阴德不知多少，怎么会遭什么不测呢？！虽不能长生不老，但一定也是寿比南山啊！怎么现在就想起这种事情来了呢？”
　　秦骆襄却不以为然，摆手道：“人的命数变化无常，虽有因果报应，但生老病死，总是难以预料之事。早做打算总是好的，以免不必要的纷争。”他站起身，“就算没有不测，为师也迟早要归隐了。这世间俗务缠身，令人厌倦！”
　　“那依您看，该如何才能众望所归，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下任掌门呢？”下面有人问道。
　　秦骆襄哼了一声：“这还用说？反正出师之前必然要考试，就以这次的成绩为标准。三日后，我请几位昔日的老友，都是学识极丰富的大师，来考察一下大家的水平。先选拔出成绩最优的四人，再经一关，选出两人。这两人再经比试，定下下届掌门。大家就未时四刻来吧。好了，散会吧！”
　　秦骆襄向来不爱啰嗦。同来时一样，满厅弟子鱼贯而出。当着师父的面，众人还保持着几分矜持，一到院子里，立刻吵吵嚷嚷，人声鼎沸，好似开锅一般。
　　立刻有人嚷道；“大师兄处处以身作则，无论是才学还是品性都没话说，又最年长，办事沉稳，下任掌门之职，非他莫属！”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声。
　　韵无真听了，心里很受用，但还是赶紧谦虚道：“这位师弟不要说这么不明事理的话，在下何德何才，怎能担此重任！”他话音还没落，就只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你不用推辞，就凭你下针的那几下功夫，若当了掌门，只怕外人以为零香门中的人都是裁缝出身的！”
　　说话的正是那个惹人讨厌的程尚非。韵无真立刻面红耳赤，又不便再与他争执，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作罢。别人虽然不满，但看见韵无真本人没有表态，也只好忍气吞声。
　　“要不，郭蓝枫也不错！”为了打破僵局，又有人叫道，“他平日里品行也极端正，大家有目共睹！”
　　一副贵公子模样的郭蓝枫高傲地微微一笑。韵无真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他品行确实端正。要当掌门，得先去妓院，塞给每个头牌一笔银子，告诉她们将来万不可把他来这里干过的事抖露出来，免得传扬出去毁他的面子！”程尚非冷笑一声。他刚说完，人群中就是一阵哄笑。
　　郭蓝枫当场黑了脸，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但忽然想起秦骆襄似乎还在不远的地方，未免有些心虚，只能低头不语。
　　大家七嘴八舌，院子里更加混乱。只有为数不多几个冷眼旁观的人。程尚非每听见一个人的名字被提出，就适时泼一盆冷水，有人不失时机地跟着起哄，也有人对此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