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在闵鉴清脸上打量,脸上露出惊异之色。而后他喃喃自语道:“先生面相,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哪。”
“是吗?还请赐教。”
“先生此貌,天下无双,眉宇间透着灵气又不乏正气,实在是圣人之相啊。”老者认真地恭维道,“就是单从仪容上讲,也是少见的美貌。”
一派胡言,闵鉴清暗想。孔圣人倒也是圣人之相,只是他老人家实在长得不敢恭维。这么说来,所谓圣人之相,到底是丑是美?难道凡是异于常人的,都算圣人之相不成?
谁知这时,厅外有人笑道:“鉴清相貌自然是贵不可言,老朽岂能看错?”
闵鉴清马上听出是秦骆襄的声音。果然,脚步声渐近,秦骆襄向三人走来,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容。
“师父怎么来了?”闵鉴清惊问。
秦骆襄笑道:“你能来做客,我也能啊!”
又是一番客套,几人分宾主落座。秦骆襄赞赏地看着闵鉴清,对老者道:“这位先生,对我这位徒弟的好处,你可说的不够透彻。鉴清不但相貌出众,而且聪敏过人。比如说他那天找我讨论那人病情,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这么隐晦的事实,他没花半天工夫就看出来了。”
师父真诚的赞扬,让闵鉴清感到有点不自在。
“哦?”老者显然十分好奇,“我可否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骆襄含笑点点头,对闵鉴清说:“鉴清,你来讲吧。”
闵鉴清点点头,开始回忆那天他和秦骆襄交谈的片段。
秦骆襄问:“对于施力的病,你怎么看?”
“他的病不只是因为病,更是因为人。”
秦骆襄浅笑:“何以见得?”
“胃朊痛此病,重在服药与饮食的调养。现在用药医治,没有效果,其缘故必在饮食。而饮食表面上看也是养胃之物,只能暗地里做手脚。这样一来,只能断定,其中必有阴谋。”
秦骆襄微微颔首:“阴谋何来?”
“暴富之家,三妻四妾,诸位夫人平日就不和睦;耳濡目染,儿子们暗地里一定也勾心斗角,都觊觎着父亲的那一份家产。据施家的仆人说,近几年施力好像有心立遗嘱,他的四个儿子不一定都能分到田宅,如此说来,一定会有人暗地里着急。”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害施力,从而免得自己得不到财产,对吧?”
“正是。而他的手段就是下毒。这种毒药一定是一种慢性毒药,让人不易察觉,表面上表现出胃病的症状,从而慢慢耗尽人的精力,致人死命。”
秦骆襄打断他:“等等,如此说来,岂不是快速毒药更合适些?”
“不然。这家人平日就互相倾轧,矛盾显而易见,如果施力中毒暴死,那凶手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施力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一旦性命有虞,对于钱财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所以,他一定无心再管遗嘱的事。”
秦骆襄的脸色柔和了:“那找你来说,什么毒药既是慢性,又不惹人注意?”
他很有把握地说道:“金刚石。”
“具体说说。”
“自古以来,贵族中就常常将金刚石作为慢性毒药。只要把金刚石研成细细的粉末,放在饭菜中,长年累月,这些粉末就会附着在胃壁上,越积越厚,必然对胃壁造成腐蚀。这样胃壁溃烂,用普通的药都束手无策。像施家这种人家,拥有这种宝贝自然不足为怪。夜明珠便是一种上等金刚石,在我住的客房里有一颗。如此至宝,不但放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更是残缺不全。显而易见,是有人把这颗夜明珠当毒药用了。”
秦骆襄笑了:“不简单!那你说说,该如何诊治?”
“用药不行,只能用手术。用药将病人麻痹,剖开胃壁,清理掉其中的粉末,再控制饮食,用药调理,则能治本。至于用什么药麻醉……就是毒学的范畴了”
秦骆襄赞许的点着头:“鉴清,真不错。既然如此,你就尽快动手好了,我看那位施先生吓得不轻。”
闵鉴清看看自己的肩膀:“开腹的手术可非同小可,我肩膀上的伤还没痊愈,行动不便,万一……所以,我还是等肩膀好了再说吧。”
日期:2013-10-24 21:38:47
他讲述完毕,老者带头鼓掌:“非常精彩!我看这位闵先生不但是位合格的大夫,还是做捕头的好材料。”
几人笑了起来。而后郭蓝枫道:“不早了,我想几位怕是该休息了。来人!带各位先生到客房中去。”
郭府的床铺十分舒适,闵鉴清几乎一躺下就睡着了。清晨,几丝锐利的阳光刺入了他的眼皮。他缓缓睁开眼。天亮了。
他发现自己就像这样和衣睡了一夜。他翻身下床,准备离开华贵的客房,去向郭蓝枫告辞。
可是他推了推门,门却纹丝不动。他愣了愣神,又用力推了几下门。门还是纹丝不动。
闵鉴清心中登时一凉——莫非是有人疏忽把我锁在里面了?
他退后几步,心里瞬时冒出一堆杂乱的念头。他怀疑地盯着眼前的橡木大门,一种不妙的预感在心中弥散开来。他一步跨上前,“哐哐”砸门,边砸边喊:“有人吗?放我出去!”
他连喊了几十声。外面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寂静的如同不处于现实世界。这怎么可能?就在昨天晚上,几个人还在一起谈笑。师父也在场,他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难道,师父也遭遇暗算了不成?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着一切的前因后果。而后他恍然大悟。
不存在,都不存在——师父根本没有出现在郭府,更不可能让他讲述那天的经历,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幻觉。
这幻觉的始作俑者,则是满屋的熏香和那位神秘的老者。
熏香满屋,反而让人认为是理所当然,失去警觉;而那位老者,更是一位不世出的、能操纵人类思维的绝世高人。
他一定是在见到老者的一刹那就被操纵。而被操纵后,他竟然还以为自己醒着——现实和幻梦的界线交织得如此天衣无缝,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想通这一切,他不得不说服自己承认:被软禁了。
此时任何行动都是白费力气。闵鉴清检查所有了门窗,无不严丝合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他坐回到床上,心里虽然着急但并不慌张。很明显,这是个残酷的事实——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位可敬的师兄,韵无真。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郭蓝枫终于放闵鉴清出来。此时,外面已经淋淋沥沥地下起了雨。
闵鉴清站在郭家的院子里,任秋雨将自己的的白衣濡得透湿。他的头发泛着柔柔的水光,深潭一样的眼睛里没有悲哀,没有失望,简直平静到冰冷。郭蓝枫亦平静地注视着他,带着一种怪异的幸灾乐祸的表情。而后他冷漠地开口:“来人,送客。”竟没有让人给闵鉴清拿一把雨伞。
青石路在雨中闪着幽怨的光。衣服冷湿地贴在身上,闵鉴清全然不顾。而后他开始奔跑,朝着施家的方向。
跑进了施家的大门,他停下来,缓缓走上大堂的台阶。门半开着,里面传来阵阵说笑声。闵鉴清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依稀飘出的对话。现在,他没有力气跨进那高高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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