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能回来了。“他”已经死了,为了让他重生,顶针已经走火入魔。
“这……朱少侠如何知晓?”
“不只我知晓,你旁边那位闵先生也知道。既然你是长子,这位想必是你弟弟了。”
“这……”戴璁神色几经变化,最终长叹一声,“唉,事已至此,也不便隐瞒了。不瞒两位,这是在下胞弟,戴瑄。他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家父没让他习武,因此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可惜英年早逝啊。”
“这……确实是……”戴璁神色黯然。
“令弟和顶针好像有交情哪。”
这句话甫一出口,戴璁便遭受了难以名状的巨大打击。仿佛一道霹雳迎头击下,他惊恐万状,脸上完全是死人的神色。他交替望向两人,眼神复杂,心中似有千般思绪,却说不出只言片语。他的目光中包含了深深的恳求,显然希望两人不要再问。
日期:2013-11-09 22:36:08
朱里却不肯善罢甘休:“‘爱弟戴瑄之墓’——为何是爱弟而非爱子?为何顶针单单选中逸云山庄大开杀戒?杀完人后却不忘去凭吊故人?令弟逝世必有蹊跷。其他几位公子都不像有心之人,那块墓碑想必由你所立。”
戴璁双目紧闭,脸色煞白,额头上沁出颗颗黄豆大的冷汗。闵鉴清心中不忍,看向朱里,示意他赶快闭嘴。
朱里撇撇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情。他原以为对于顶针之事,戴家虽有难言之隐,却不至于讳莫如深。戴璁不像嘴硬的人,从他这里多问几句必能斩获一二。可看如今光景,关于“戴瑄”“顶针”两个名字,分明是扎向戴璁心头的柄柄利刃,一句也不能提及。朱里心肠也没那般硬,更不能对戴家大少爷严刑拷问,看来此番只能告辞了。
没想到两人还未及起身,戴璁缓缓睁开双眼,道:“二位说得对,关于我弟弟的死,确有隐情。而且是戴家上下六年来无人提一字的难言之隐!”
他眼中直刺出两道精光,饱含的是怨是恨;他口中字字语音颤抖,浸透的是痛是悔。这个平日斯文软弱的男子,此刻周身竟散发出难以言表的威势,令闵鉴清和朱里为之肃然。
踌躇片刻,戴璁一声长叹:“没人知道,从来没人知道,瑄儿死得冤枉!我向来体弱多病,六年前瑄儿横死,更是雪上加霜。有些话我今日若是不说,恐怕这辈子再无机会。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二位发下毒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外传。这是我们戴家的绝密,如果有人知道我曾跟二位提过,那我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两人自然从命。
戴璁脸上现出几丝欣慰,问道:“闵先生,请问你是否见过顶针?”
闵鉴清点点头。
“那你觉得他为人为何?”
“他极其热爱自己。”闵鉴清不假思索,“他认为这世上的人除了他以外全是渣滓。”
“确实。”戴璁苦涩一笑,“可不知为何,此人向来独来独往,却偏偏能跟瑄儿说上话。同为武林世家,戴家封家世代交好,两人见面后总是在一起形影不离。”
日期:2013-11-09 22:50:34
“这……倒也不难理解。”闵鉴清忍不住插言,“顶针毕竟是人啊。”其实他内心暗道,就凭顶针一心想复活戴瑄的癫狂劲儿,两个人是朋友……才怪。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会说的,提起来只怕吓到戴璁。本来他内心已经够勉强了,若是至此三缄其口,两人可是束手无策。
没想到朱里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硬生生地将心中所想向戴璁砸了过去:“依我看,令弟和顶针关系怕是不一般吧?”
这也太不委婉了吧?闵鉴清一时气结。
戴璁原本煞白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惊慌之下他将一杯茶全泼在自己的丝质青衫上:“这……这这……”
“我知道,”闵鉴清连忙救场,“令弟和顶针是挚友,毕生挚友!”
“呃……”在闵鉴清眼神警告之下,朱里总算收敛了,“没错,挚友。”
戴璁这才喘匀一口气,向闵鉴清投来感激的目光:“是啊。可没想到就是这挚友,把瑄儿给害了……”说罢几欲哽咽。
“事情发生时,瑄儿刚过十五岁,还是个孩子。”戴璁神色黯然,“那年清明时节,封针写信来,说一个人太过无聊,邀瑄儿去杭州踏青。扬州杭州并不远,家人自然都同意了。可没想到,这一去……竟走上了不归路!”
戴璁神情越发痛苦,显然接近他最不愿碰触的往事:“不知在封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过多久便来信说瑄儿病重。父亲一向不喜欢瑄儿,便派默默无闻的我去。瑄儿是我唯一胞弟,听闻他生病,我可是心急如焚,马不停蹄赶往杭州。可没想到,迎接我的却是一具棺材!”
日期:2013-11-09 23:05:47
说到这里戴璁停住了,他两眼发直,目光惊恐与悲痛交织,僵在座位上浑身颤抖。两人忙递茶给他。戴璁灌下一口热茶,才算缓过气来。
“不但是具棺材,还是一具牢牢封死的铁棺!封祎告诉我,瑄儿是染恶病身亡,不这样做只怕传染。这说辞太过蹊跷,我哪里肯信?亲弟弟死得不明不白,我这当哥哥的竟不能看他遗容一眼,又如何甘心?于是,我趁夜深人静,找来撬棍,准备把棺材撬开。”
戴璁又说不下去了。两人默默等着,都不愿催促他。
戴璁缓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终于又说下去了。他声音颤抖,双目含泪:“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棺材——天啊!我看到的景象,恐怕死了都不会忘却!自从那天,它就每夜在我梦中盘旋,让我难得一夕安寝。我弟弟躺在棺材里,浑身是血。他一只眼窝黑洞洞的,眼珠落在一旁,整个脸都烂了,浑身上下露出十几根骨茬,整个人面目全非。”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戴璁已是哽咽难言。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倒在椅子里,牙齿咯咯作响:“我几乎当场晕倒。我当时整个人晕晕沉沉,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我跌跌撞撞跑进院子,竟听见不知何方传来砸门声,其间夹杂着一个人的狂暴呼喊。我好不容易镇静下来凝神细听,原来是顶针在狂骂,至于具体骂些什么就听不清了。”
“我深知瑄儿的死封家人绝对脱不开干系,杭州不是久留之地。于是便打点行囊,雇了个抬棺的脚夫,连夜跑了。”
日期:2013-11-09 23:14:24
说罢,他终于双手掩面,失声痛哭:“瑄儿死得太冤了!本该向封家问个清楚,可父亲本就不喜欢瑄儿,又不愿意轻易动摇同封家之间的联盟,最终不了了之。更过分的是,家中甚至无人主持丧事!最后还是我自己出力,这才把瑄儿安葬在祖坟里。”
看朱里的神情,他开口就要骂脏话,闵鉴清再次用眼神将他制止。
虽不知谁是戴瑄之死的罪魁祸首,从顶针的反应看,他是诚心实意想请戴瑄陪他出游,不料酿成如此惨剧。从那一天起,他原本就极端的性格更加暴戾乖张。从此,他再无家人,只有敌人。
两人一时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默默地看着戴璁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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