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遇到从畿城逃出来的人,那些人跟他说的。”
“从畿城逃出的人?”
“嗯,他和他姐姐去大榕镇给他奶奶看病,路上碰到许多畿城出逃的人,那些人告诉他的。”
渠昱泽看着这孩子的脸,不似说谎的样子。从畿城往东南向去,是与大榕镇有一段路程交集。但这消息怎么放出来的,畿城有没有战事,他渠昱泽比谁都清楚。
日期:2014-08-13 23:57:38
“没事,回去吧,以后不要道听途说随意散播谣言!”渠昱泽摆手道。曹云见状,一溜烟地跑掉。老曹走前进来与东家打招呼,渠昱泽问他一句:“潇源田是哪家的?”
“南门潇银庚家的,在民熙街开了间料行,叫‘银盛料行’。”
“知道了,扰你们休息了,回去吧!”
天边已露出大片灰白,一夜未眠,渠昱泽无心休息,洗了把脸,披衣出门,朝着南门潇银庚家赶去。
‘这件事,你一言我一语地传开,事实到底怎么样,只有当事人知道,或者,找到了消息的根源,破局的方式亦随之而出。’
南门在四门中离街市最远,为港民居住最集中的区域。天未全亮,大部分人家门户紧闭仍未起来。渠昱泽到达潇银庚家,院门关着,欲扬手拍门,一想,这么到大清早过来喊门,给其它人听到,又不知传出什么事来,还是罢了。
他看了看天,‘转转吧,稍候再说’,他叹口气,欲要离去,却听里面传来一片歌声:
“爹爹爱富嫌贫亲,又将女儿配豪门,我与李郎思爱重……”声音细冽婉转,脆若青瓷。渠昱泽凝神倾听片刻,循声寻去,潇家后院内,隔着院墙,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吟唱《女附马》,随声伴着阵阵猪猡争食的响动。看不到院内之人,他顺着院墙绕至后门处,四下看看,并无他人,便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仔细一看,门是虚掩的,并未栓上。
他轻轻一推,门开了。潇芙蓉正往猎栏内添食,边轻声唱着《女附马》,周身一片嘈杂,未曾注意有人来。渠昱泽看她一眼,回想起数月前白瑞明过来搜查时她做的那幕戏。
“这丫头也算帮过我了,”他心想着,看着她边吟唱边专注地喂食,丝毫未觉察他的到来。微微的晨曦罩在她脸上,似一片溥纱,掩护她侧身优雅的轮廓,长发披散在身后,密如青云,轻轻摇晃,十分美好。
渠昱泽站了半日,未去打扰她,思索片刻,觉得不妥,又拉上门退了出来。里面仍飘荡着清脆的歌声:生生死死不分离,任凭天崩与地裂……
‘当是,还了人情吧,此后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大家两清。’渠昱泽走在出南门的巷道中,心下暗念着,对于眼前动荡的局面,已生应对之策。
丁亥年十月二十三日,泗涧港热集。
大泗街上一早便涌来不少赶集的人,人群经过‘德济堂大药坊’,惊奇的发现一张硕大的红告示:
丁亥年冬月初六日,本店即将迎来二十五周年店庆。蒙举港亲朋及广大顾客抬举,本店历时二十余年,生意日见红火,为酬谢众人厚爱,值此店庆二十五周年之际,特邀畿城知名‘云乔班’前来本港献艺,本店将在南门校场献艺十日,以俟众友。
德济堂大药坊
丁亥年十月二十一日
告示很快被复贴至港内各大街头,消息迅速席卷全港,港民热议一时。
‘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早些年泰平时候,每到冬腊时节,便有商家出资,邀约各大戏班前往港内驻唱,都是聚在南门较场。流水似的戏台一直要持续到开春,南门校场也成为全港居民最热爱的聚集地。
那时候多热闹,台上鼓乐齐呜,漂亮的姑娘小生轮翻上场,台下既是看戏,亦是看人。孩子们比照别家小孩的新衣和吃食;Shao妇们看张家姑娘李家媳妇的行头打扮,自己私底下也攒足劲拼个花枝招展;男人们看台上台下的女人,暗睹哪家姑娘大方、哪家媳妇风韵;老爷子老太太们则忙着交换新出来的戏文。这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如今想起,倒似一场梦。
“冬月初六到泗涧港看戏喽!”这话也似锣打的标语,在十里八乡中传开,进一步烘升泗涧港居民的荣誉。一时间,满港皆在谈论德济堂店庆之事,生生地把港内弥漫多时的恐慌给压下去了。
渠昱泽推动他太太和儿子一起,全力张罗此事。德济堂自走上正轨以后,他太太便极少参予家中生意,这些年生意上的事,她也渐次帮不上忙。但此次的店庆,她却是重要一笔。渠太太是畿城人,嫁给渠昱泽之前是畿城颇有名气的花旦,嫁人后虽收声了,但心里却时常惦记班里的日子,常想着与班中姐妹联系,只这些年,年纪大了,联络便疏淡了很多。
德济堂此次活动筹备短促,要快速联系畿城的曲艺班,非她出面不可。泗涧港至畿城路途虽不算远,但两处跨省,且往来稀疏,加之如今战乱频仍,曲艺班大多难于单靠喝戏维持,多是唱唱停停,班子是否还在,也未可知。
渠昱泽已把消息放出去,她也只能对夫家鼎力相助了。告示发出的当日,她便乘专车回畿城去联系曲艺班,安排十日献艺之事。志和则在港内广发请柬,邀约各户户主于庆典大日前来参加大宴。柬内特以小字注明:凑兴为要,勿携礼物,本次庆典不设受礼环节。摆明是渠昱泽出钱,请大家热闹一回,这样的场,能不捧么。
两日后,渠太太从畿城回来,把曲艺班的事谈妥了。渠昱泽得信,亲到百泽大桥接她太太。德济堂自店庆的告示贴出后,渠昱泽便彻底地成为港内焦点,一举一动皆引人瞩目。此刻他与太太坐在马车内,谈笑风生,进西门口时还将他太太从畿城带回的地方点心分予围观的孩子们,渠太太容光焕发地坐在车上,渠港长轻拥着她,好不叫人艳羡。
两人沿着西门的街道,愉快地回家。沿街路人皆注视着他们,车过之后,立时三五成群聚于一处,议论纷纷。
“听说港长太太是回畿城娘家了,专程去请那边的曲艺班,看她们这么高兴,应是事情都安排好了。”
“不是说畿城要打仗了,人都快要跑光了吗,怎还有戏班在?”
“谁知道呢,我这一阵也常听说这事,家里当家的还在四处攀亲找后路呢,怕是将来万一打过来,有个躲脚的地儿。”
“唉,这年头,打仗不安宁,造谣更不让人安宁……”
那边厢正分头热议,这边厢渠昱泽一到家,脸色立即变化,紧张地询问畿城的情况。
“这趟回去,一切都好,就是,没见着家人。”刘太太边脱大衣,边道。“畿城风声紧,二老随大哥到北平暂避去了,他那里有熟人。二哥一家在外做事,尚未回来。”
“畿城城内的情形呢?”
“还好,大部分的人家都没动,有钱有权的到是走得差不多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打起来。传言是有,但没个确切的证据,也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了。”
“嗯!”渠昱泽思量着,应道。“云乔班联系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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