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满有自知之明嘛，不过别谦虚，我不是金童那是肯定的，你倒是是玉女，不能买那纯粹是被我拖累的。”
　　“什么玉女？”佳慧大笑：“我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过不是被你拖累了，而是纯粹被你克住了，换个别的男人，没准儿已经给那人带一百顶绿帽子了。”
　　“被我克住了？”他立刻抗议：“我还说被你克住了呢？我不比你有机会鬼混？结果什么坏事也没干过，浪费了多好的环境和机会。”
　　佳慧顿时得意非凡地掂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所以我只买了对杯子，算是两个被克住的坏人的纪念。”

　　那一刻，他想，坏人吗？肯定没那么糟糕，但他和佳慧确实都只是德行最普通的人。
　　佳慧贬低她自己的话显然夸张了。但是自己曾经的心灵变迁自己最清楚，回望半生，“忠贞，忠诚，对一个女人负责一生”的婚姻观出现过在他的人生词典里吗？
　　当然出现过，甚至不止一次，只是都是在他从未仔细掂量过这几个词份量的年龄里。
　　但当那场爱情的波折后，他却彻底颠覆了这些观念，也改变了婚姻观，改变的简单而冷酷：不欺人，不自欺，能爱则爱，当断则断！

　　所以他婚姻的开始，并未含有那份向上帝宣誓的决心和责任感，不过为肯定一份爱情罢了。
　　而在后来漫漫婚姻生活里没有出轨，有没有信念与原则的因素呢？还是有的，但那只是短暂的克制，为求公平，或相对的公平。可纵观这么久的相濡以沫，从他，从佳慧，都非为坚守什么叫做“忠诚”的信念，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婚姻的躯壳里，始终有爱情的灵魂一直唱着——“我—依—然—爱—着—你——”的那首歌。
　　所以——
　　他又想起刚才的问题， 然后给出了答案：不，我不后悔，也不打算把持。因为“她”不是“她”，方月馨只是他一个较熟悉的女人而已；而佳慧，则是他生命中越来越珍贵而直至无可替代的宝贝。
　　结果，那一刻的他，反而又笑了，然后轻松地回答：
　　“为什么？说实话，我也没想到，真的，真没想到，我想这应该是佳慧的功劳吧？她让我不知不觉就规矩了。”
　　这个回答似乎有些出乎云宝的意料，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一点儿诧异，但接着，面容肃然了，好久，才带着怅然说了一句：
　　“你和爱梅妈妈都好幸福，如果我也曾实实在在过过这么多年的好日子，现在就是死了也心甘了。”
　　说完，就一声不响地独自走到窗前，那孑然的背影里，又显出一份难言的感伤。
　　略微地迟疑之后，他悄悄转身离开了书房，然后下了楼。

　　踩着向下的台阶，他又回想起最初来到的云宝那时而流露出地深深失落，和之后时时露出的可以随时抽身退步的保留的态度，很奇怪地又想起刚才自己问自己的问题：倘若时光倒流，自己也知道后来的真相，那还会把持住吗？
　　很快，他又重复了刚才的回答——不会！
　　接着补充了新的一句：因为自己不够爱方月馨，就像云宝不够爱他！
　　但随即最后补充的答案又令他又补充了一个新的疑问：云宝后悔与自己随意的开始吗？
　　他不知道，答案只在云宝的心中。但在大约二小时后，他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那时的云宝还趴在茶案前，手里一直摆弄前些日子买的那套柳叶形三件套茶具。
　　他走了过去。
　　“这么喜欢？”
　　“是呀，”云宝回答，已然没了之前的感伤，如平日般地指着那个柳叶形杯托说：“越看越喜欢，你看，这多像一艘小船。”
　　接着，又把闻香杯放到杯托的叶柄处说：“这个呢？就是小船的帆，”

　　然后又把杯子放到杯托的叶尖处，又指着杯子说：
　　“这个呢，就是云宝，所以这就是云宝的小船。”
　　“那水呢？”他问。
　　“这个，”云宝又指着大茶盘说：“就是大海”
　　他看了看那个茶盘，上面摆着那个橄榄色酒器和代表着他和她的非洲菊，还有配套的小杯，布置的很完美，只是——
　　“你不觉得这太不像大海了吗？”他说：“顶多象港湾。”
　　“噢，也是。”云宝又看了一下，把“她的小船”放在了一边：“那就是港湾吧，漂亮的港湾。”
　　漂亮吗？

　　如果单看，是的，每一样都很精致漂亮；但放在一起，尽管都是绿色系，却极端不搭地让他想把那新放上去的“小船“拿掉，或者去掉原来那套花器。
　　“云宝，”他又问：“这两套你喜欢哪一套？”
　　“都喜欢啊。”
　　“相比呢？”
　　“嗯——现在我喜欢我的小船。”
　　“那就把这套酒器去下来，把另一套小船摆上。”
　　“为什么？”
　　“你不觉得颜色太不搭了。”
　　“噢，不用，一会儿我就把小船收好了。”

　　“没必要啊，换成两套小船不就行了。”
　　“噢，不，不用。”
　　“为什么？”
　　“哦，你不是很喜欢这套酒器吗？那当然要摆它了，你不用为我这么委屈自己的。”
　　“看你说的，这哪里谈得上委屈？”

　　“怎么谈不上？你不是很喜欢这么摆吗？你不用管我的，真的，我自己随便拿着玩儿就行，我也喜欢自己拿着玩。”
　　他又张开嘴，想说——再喜欢也没必要一直不换，茶盘本来也是药经常换换样子的。另外他也很喜欢这套小船的茶具——等等之类的，但最后，望着那困惑的仿佛很天真不解的表情，却又吞了回去。
　　所以之后他没再说什么了，但并非没想，然后就在他还没好好想一下的时候，今天早上的一个电话又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
　　日期：2014-06-15 16:32:00
　　那还是在他们吃早饭的时候，云宝接到了一个护士的电话，听内容是谈出庭作证的事。
　　下意识地，他注意听了下，只觉得云宝的嘱咐啰嗦而不及重点。那一霎，让他本能地又悬了一下心，官司可是专业的事儿，尤其是民事的，而现在离5月9号开庭也就一周多点，如果此刻还乱七八糟……
　　“云宝，”那一刻他终于又忍不住开口了：“你官司准备的还好吧？”

　　“差不多吧。”
　　差不多算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差不多能赢吧？如果她的律师敢给她这么保证，那他可真的再多嘴问一下了。
　　“云宝，”
　　但话还没说完，又开始吃饭云宝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不要替那个老巫婆说话啊，我这会儿也不想提这件事，这几天天天联系证人，已经很烦了，让我清净一会儿，别弄得在家也不得高兴。”
　　在——家——也不得高兴？
　　这句随口之言让他心里突然一暖，也突然觉得既更有必要也有资格再劝解一下。
　　“我怎么会替那个女人说话呢？我就是劝你，云宝，别跟法律做对，那只能让自己吃苦头，再说，钱是身外物，那么计较干什么？”
　　“身外物？”云宝说，果然拉下了脸：“你说话真轻松，你看不上那点钱儿，我可不敢看不上，我没本事，就一个老师，月月挣点儿死工资，有这点儿钱垫底，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