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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美走到工厂门口，踌躇了几回才走进去。工厂的主管是阿美的常客，看见她走进来，以为是过来找自己的，连忙把她拉到门外。
　　“你过来干嘛，我下班再去找你。”

　　“我不是过来找你的。我找其他人？”
　　“什么人？”
　　“程艳艳，你认识吗。”
　　“哦，那小妞，在后面收拾仓库呢。”
　　阿美推开小门，一种强烈呛鼻的尘土味扑过来，她忍不住立即捂着鼻子。仓库里烟尘滚滚，烟尘中恍惚人影移动。
　　“咳咳咳……”阿美被呛得咳嗽不止。人影从烟尘中走出。黑灰色的工作服，两根长辫已拆开胡乱地盘在头顶，厚厚的尘土堆积在头发上，已看不出原来乌黑的颜色。双眉也堆上了一层灰，一眨眼，灰便落到长长的眼睫毛上。不是凭着口罩上两只黑水晶般的大眼睛，阿美根本认不出她来。看见阿美，艳艳似乎有点吃惊。阿美指了指门外，艳艳点点头。

　　艳艳摘下口罩，拍拍头上、肩上、身上的尘土。她看着阿美，阿美看着她。两个女孩现在的心头都被一块石头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阿美想了想，还是先问起了其他事。
　　“艳艳，工作辛不辛苦？”
　　“还可以。”
　　“钱多不多？”
　　“我这种杂工的，钱不多，只有几百块，不过我也有在学台面，如果能干上台面，应该会好一点。”
　　“为什么不回去？”

　　“我不想回去。”艳艳低头不看阿美，一只脚在地上打着小圈。
　　“小胖呢？”
　　“小胖他技术很好，不过就是不喜欢工作，很贪玩，有时上班，有时不上班。”
　　“你现在住哪里？”
　　“我睡车间，顺便可以帮忙看看厂，老板还多给点补贴。”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气氛凝固了，两个人都不知再说什么才好，阿美心里暗暗焦急。不知如何将话题扯到易飞身上。
　　“易飞……”
　　“那个……”两人不约而同开口，阿美示意艳艳先说。
　　“那个……怎么样了？”艳艳把“他”悄悄隐去了。
　　“不好，他现在真的很不好？”
　　“为什么不好？他怎么样了？”
　　“易飞去偷别人的汽车，被别人在现场逮住了，现在还在支局里羁押着，估计是要进牢里蹲的。”

　　“不是没偷成吗？”
　　“但是他们破坏了别人车里的设备。”
　　“那现在呢？”
　　“现在还在等审判，我们去看过他，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本来是可以保释的，但黑龙不肯帮忙，我手上又没有钱。易飞还没成年，应该也不会判重，但他包庇了两个同伙，这样就严重多了。”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才好？”

　　“我们最好找钱帮他找律师呀！”
　　“那要多少钱，我这里还有500。”
　　“艳艳，请律师动不动都是成千上万的呀！”
　　艳艳心急如焚，头脑一片混乱，看看阿美，阿美却用力的沉默着，像有什么说不出口。
　　“阿美，你是不是有办法，你说出来，我可以帮忙吗？”
　　“艳艳，这次真的只有你才能帮他，但是，我担心你不愿意。”
　　“我愿意，你说出来，我肯定愿意！”
　　“那我先问你，你是……？”阿美凑近艳艳的耳边，说了几个字。

　　“什么意思？”
　　“娟姐说如果你能陪个男人睡一觉，她就愿意帮我们。”
　　彷佛五雷轰顶，艳艳被定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阿美拍拍艳艳的肩膀，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我，不过不能想太久了，这件事已经很急了。
　　日期：2012-10-29 10:26:37

　　3
　　第二天傍晚，夕阳染红了市场的街道。女孩穿过人群，走到发廊门口，镜子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她穿着雪白的T恤和长裤，黑瀑般的长发在肩头流泻，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肥皂香，圆润的鹅蛋脸上镶嵌一双黑水晶般剔透的眼珠，闪烁着忧郁的光芒，来往的人都忍不住看她一眼，由衷地赞叹，这个女孩，这般清纯，这般的美。娟姐打开门迎了上来，她也吃了一惊，心里同时微微地酸了一下。

　　“她真的愿意吗？她知道要做什么了吗？”娟姐问阿美。
　　“知道了，我都跟她说了。”
　　羁留室里的易飞如热锅上的蚂蚁。昨晚阿美把艳艳的事告诉他时，他几乎要跳起来冲出羁押室。他还记得阿美咬牙切齿的样子。她说“我不明白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也是一个女人吗？男人落难了，做女人的不应该帮忙吗？帮这么一个忙，你可以不再受苦，她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他恨阿美，他明明说了不用她帮忙，她却偏偏多管闲事，还要把艳艳也扯进来。他难以想像艳艳在床上辗转承受一个男人。自己已经害了春燕，不可以再害艳艳，为什么自己费尽力气去保护的人偏偏因为自己而受伤害，他不可以让这件事发生。即使自己要把牢房坐穿，也不可以连累艳艳。

　　想到这里，他冲到门边，用力敲打。警官走过来。
　　“警官，我有急事找刘启民警官，麻烦你帮帮我。”
　　“好吧，你等等。”
　　彭宇青扎好领带，对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样子，便急步走下办公楼，钻进黑色轿车，黑色轿车发动了，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酒店的贵宾房内，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宇青，老同学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在同一块地方谋生，却很少见面呀。”
　　“张副局长，你看你多忙呀，我想约你都约不到，如果不是因为公事，我看你是想不起我这个人了吧。”
　　“哪里哪里，我们约出来都是叙旧情，不谈公事，阿娟嘛，是我的好朋友，她知道我约你出来，说跟你有过一面之缘，也想大家多聊聊，交个朋友，求我带她出来的。”
　　陈娟为了这个饭局，专门买了一件特别庄重的衣服，洗尽铅华，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到张均提到自己的名字，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不谈公事好，最近公事把我烦得要死。”

　　“大律师手上肯定接了许多案子吧。”
　　“是呀，很多是二次上诉的，你也知道，二次上诉的案子很难打的。”
　　“要纠正冤屈，还民众一个清白，肯定是艰难的，老同学，我很佩服你有这份情操呀。”
　　“我觉得，人在这世上，虽说要吃要喝，但叫饱穿暖的同时，还是要做点事情让自己舒服，让良心舒服。你说对不对呀，张领导。”
　　“是呀，作为基层警务机构的领导，我做每件事以前，也是问过自己的良心，我这样做对不对？我该不该这样做？我这样做对不对得起国家对我的信任，对不对得起国家给我的那份工资。”
　　“还是领导思想觉悟高啊，怪不得官运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