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墙上方形的挂钟、方形的收银台、方形的吊灯、方形的桌椅以及方形的墙纸纹理，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再仔细瞧，冰柜里的饮料罐、塑料袋中的吸管、服务生的衣服扣子、头上的帽子，甚至脚上的皮鞋，统统都是方形的。
　　牙岛打开牙签盒，里边装满密密麻麻的长方体牙签。光君觉得莫名其妙。
　　服务生端来大麦茶，茶杯茶壶也是方形的。
　　“我说，你们这里怎么回事，啥都是方的。”光君问服务生。
　　“没办法，三下先生要求的，他对方形情有独钟。”
　　“真是个偏执狂。”光君咂咂嘴。
　　不一会儿一盘菜上桌，方形的盘子里码着一排排整齐的小方块。
　　“这是什么？”光君问服务生。
　　“您点的宫保鸡丁，这些标准的立方体分别是鸡丁、黄瓜丁、花生泥丁、青椒泥丁，每一个大小都是1里立方厘米。”
　　“你玩我是吧？”光君一脸恼火。
　　“绝对不敢，这是三下先生的要求，客人息怒……”服务生急忙解释。
　　“算了，吃吧。”牙岛劝道。
　　菜一道道上来，油焖茄子丁、红烧鲫鱼肉泥丁、土豆泥丁烧牛肉丁、凉拌西红柿丁。每一道都由数十个1立方厘米的方块组成，看得光君浑身不自在。

　　最后的甜点也是方形的西瓜丁、哈密瓜丁和葡萄肉丁。
　　“味道不赖。”牙岛打着饱嗝，“可惜剩下许多。”
　　“先生要打包吗？”服务生说着拿出两个方形塑料盒，里边是一排排的小方格，大小也接近1立方厘米。
　　“哈哈，这样打包还真有趣。”牙岛把没吃完的方块丁一颗一颗装进方格内，“三下先生简直是天才。”
　　“我看他只是个疯子。”光君撇撇嘴，望向手边的方形筷子和方形调羹。
　　“话可不能这么说，一切事物都严丝合缝不是很妙么。相比之下我那吊儿郎当的工作态度的确需要改善。”牙岛露出顿悟的表情。
　　付钱时，收银台拒收硬币，只要长方形的纸币。
　　“妈的，疯子。”光君骂骂咧咧，拽着牙岛离开。
　　晚上回家，牙岛吃完饭便开始玩俄罗斯方块。妻子极其不解。“你从来不玩这个游戏的。”
　　“人要变通才能进步，懂？”牙亲了妻子一下，接着玩。
　　第二天，老板看到牙岛整洁的办公桌，大为惊奇。“这小子转性了。”他轻轻嘀咕一句，默默走开。
　　牙岛一丝不苟处理着文件和计划书，井井有条地安排手头的活计，仿佛电脑般精准。
　　“年轻人可塑性还是很强的嘛。”老板在一旁微微点头。

　　上午的工作结束，大家在餐厅用过中饭，聚在休息室里聊天。牙岛内急，跑去厕所上大号。蹲在坑位一阵轻松后，他低头去看便槽。
　　“啊啊，不得了，吃过‘三下小食’里的东西，拉出来的粑粑也变成长方体了呢。”牙岛盯着自己的排泄物惊奇不已，身体忽然一阵不适。“啊啊，这个感觉……好奇怪……”
　　老板吹着口哨，推开厕所门，走到水槽前洗手。
　　呯！一个隔间的门打开，牙岛缓缓走出来。
　　“牙岛！你……”老板惊恐地抬起手指着他。

　　“请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是这个公司最稳重，最严谨的职员。我们的公司也会成为最稳重，最严谨的公司。”牙岛方形的脑袋安在方形的身躯之上，方形的嘴巴给出一个方形的微笑。
　　“救命啊——救命——”老板疯狂地呼喊。
　　咔嚓！牙岛上前用力抱住老板，把他的身体生生捏成立方体。老板吐出一口血，瘫倒在地。
　　“那么，首先让我们去除一切圆滑不踏实的东西吧，”牙岛抹掉脸上血迹，迈着机械的步伐，推开门走了出去。
　　日期：2014-07-21 08:01:00
　　10.刷卡的生活
　　我想买苹果手机六代，可没有钱。
　　朋友说，刷卡吧。他指的是健康透支卡。

　　“会不会太危险了。”我担忧。
　　“总比卖肾好。”他对我的扭捏不屑。
　　我禁不起煽动，拿着卡去专卖店。营业员对我的卡片进行了评估，示意没问题。一台苹果手机需要刷掉5000个单位。卡片划过健康存储机的一刹那，我感到一阵头晕。
　　手机到手，挂在脖子上异常拉风。卡片上磁条的颜色又加深了一点，我的步伐晃晃悠悠。
　　“没事多休息，很快就能恢复了，年轻人怕什么。”朋友安慰道。我知道没那么简单，被健康存储机压榨过的身体不会轻易复原。
　　一个单位可以从医院换1元钱。但是给健康透支卡充值的话，一个单位则需要1.5元。医院从来不会吃亏的。
　　朋友最近买了不少东西，卡片磁条接已接近红色，这是危险的信号。但他不以为意。
　　我很羡慕那些卡片磁条为绿色的人，他们有的是钱，不需要出卖健康。
　　去小店买了一箱牛奶，我又用卡片付账。

　　“直接刷给我吧。”老板说。
　　“你确定？”我问。
　　“确定。”老板扒下裤子。我将手指按在健康存储机的指纹识别圈内，另一只手按在卡片磁条上，对准他的股沟刷了一下。嘀——卡片发出声响后，减掉60个单位。这意味着老板的卡里多了60个单位。
　　“感觉还真舒服。”老板提起裤子，“小伙子，听我一句，好好挣钱，少用卡片。”
　　三天后，朋友死在自己的公寓内。警察在现场发现了一堆九成新的昂贵物品，以及一张磁条为黑色的健康透支卡。
　　按照卡片系统的设定，磁条变成红色时无法继续刷卡。朋友一定去黑市买回了那些奢侈品，那里的高手能破解系统，而且不会在意你的死活。当然这是违法的。
　　我向亲戚借钱，给哀悼会送了花圈，挤出几滴眼泪，接着去医院给卡片充值。我不想步朋友后尘。
　　充了10000个单位之后，卡片磁条变成浅黄色，我觉得浑身充满力气。出去的时候经过一个办公室，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原来是医患纠纷，这年头诸如此类的事时有发生。
　　我嘴里嘀咕着“大惊小怪”，准备离开。谁知一个中年男子挟持着医生，一下从办公室冲出来。人群散开，大家纷纷劝男子保持冷静。
　　“没得谈！”男子大吼，架着医生来到摆放健康存储机的前台，一把拉下他的裤子，露出浑圆的臀部。“拿命来！庸医！”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男子已经把自己卡里的20000个单位刷给了医生，随即晕倒在地上，手里红色磁条的卡片甩到一边。
　　医生捂着喉咙，痛苦地叫了几声，身体膨得像气球，随后整个爆裂。周围的人被溅得一身绿浆。我的脸颊也遭了殃。
　　健康值过高，医生“爆卡”了。这是透支卡系统的漏洞。我暗暗慨叹男子的狠劲。
　　回到家，母亲跪在父亲的病榻前，闭起眼睛想着什么。
　　“呐，你回来了。”她望向我，“我一直在思考，与其让你父亲躺在这里屎尿失禁活受罪，不如去黑市，把他所有的健康值刷给我，我这几年身体越来愈差……呐，给卡片充值对重大疾病无效，没钱医院也不給治，一直拖下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