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暮美忿忿地说。
　　车子一直驶向这个城市最大的超市。超市是洋鬼子开的，占地面积大得吓人，静静趴在市中心，活像一尊怪兽。
　　暮美在地下车库泊好车，拽起上官惊鸿进入超市内部。
　　“听我的，买买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绝对有效。”暮美找了一辆推车。上官惊鸿僵尸一样跟在她身后。“我身体里空得难受。”

　　“那就用商品塞爆它。”暮美叫嚣着，率先来到食品区扫荡。“不开心的时候就多吃。”
　　“你不怕胖啊？”上官惊鸿问她。
　　“怕什么？胖了就减喽，有事做才不会闷嘛！来来来，想吃什么尽管拿，姐姐请客。”薯片、果脯、牛肉干、饼干、瓜子，各式各样的零食很快填充了推车三分之一的空间。上官惊鸿根本没心思，象征性地拿了两样。
　　食品区过了是生活用品区。暮美一样一样地拿着，人也兴奋起来。脸蛋红扑扑的。“等下再去逛冷冻区，买点鲜奶，最后去奢侈品专柜看看！这个超市真棒，什么都有！”

　　一圈下来，购物车终于被塞满，上官惊鸿推着它跟在暮美身后。收银台前排着长蛇队伍，两人挤在中间等待付账。暮美的肚子忽然痛起来。“惊鸿，你排着，我去下厕所。”她说完打开包拿纸巾，谁料肠胃一阵抽搐，禁不住手一抖。噗！提包掉在地上，暮美顾不上捡，捂紧小腹匆匆离开队伍。
　　上官惊鸿弯下腰，把掉出来的东西一件件塞回包里。正摸到钱夹，冷不防一瞥，透明夹层的照片上，那跟暮美合影的男人分外眼熟。仔细一看，竟是吵着分手的男朋友，照片背景分明是故宫。而底下的时间，显示为今年初。
　　暮美的唇吻在男朋友脸颊上，满屏都是春光灿烂。
　　“人渣。”她刚刚骂他的话像一杯绿茶底部的杂质，呼的翻搅上来，膈应得上官惊鸿一阵恶心，只想呕吐。地面在摇晃，拥挤的队伍令人窒息，强烈的晕眩感使她无力支撑。
　　上官惊鸿丢下推车，拎着包离开收银台。附近正好有一辆空车，她跌跌撞撞走过去，扶住它吐了起来。今天本来就没吃什么，呕出一点未消化的面条之后，接着便是粘稠的胃液，胃液过了是血丝。直吐得肝胆打颤。
　　吐过之后，空虚感成倍袭来。上官惊鸿感觉周身空气的压强已经到了极限，于是把包放进车里，沿着商品架子一路推过去。大小不一的包装袋落进车兜，感觉似乎好了一些，莫非购物真的可以减压？于是她也不管有没有用，价钱多少，看到东西就往车里装。“小姐你没事吧？”超市工作人员觉得对面的女人很奇怪，上去询问。上官惊鸿报以一个痴笑，摆摆手继续向前。
　　推车很快就要爆满，上官惊鸿仍未打算停手。一旁的顾客们发现了一个扫货的疯子，开始指指点点。
　　推车里的东西终于满得滑落下来。上官惊鸿才发觉自己此刻充实无比，之前的空虚感一扫而光，胸口鼓胀一片，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疼痛感觉不到了，屈辱感觉不到了，甚至活着也感觉不到了。“小姐，等一下！”两个工作人员追上来。
　　扑哧——上官惊鸿张嘴喷了其中一个一脸血。“啊——啊——”女工作人员尖叫起来。“打110——”有人喊起来。“打120——”又有人喊。“啊——啊——”女工作人员继续尖叫，她的脑袋如气球般膨胀，变得比篮球还大，最后轰隆一声炸成肉末。

　　在场的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上官惊鸿离开，看着她到处喷血。有的人胳膊中招，肿得像芭蕉扇。有的人肚子中招，鼓得像孕妇。炸裂声此起彼伏。上官惊鸿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知不觉来到生鲜区。冷柜里的鱼和乌贼也遭了秧，纷纷活过来，一边发疯似地变大，舞动着恐怖的触手和尾巴。有的人被鱼嘴吞进肚子，有的人被触手勒得断了气，还有的人被浴缸大小的基围虾撕裂，内脏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上官惊鸿越吐越多，越吐难受，感觉自己也要炸开了。她望着满车的商品，心想结完账或许就没事了。好容易赶到收银台，收银员走的走死的死，一个不剩。情急之下，她只好自己拿起扫码器算钱。红外线在包装盒上跳跃，显示器上的价格不断累计上升。在她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一次性买过这么多东西。以前男朋友也经常夸她勤俭节约、持家有道。
　　扫描完所有的东西，她掏出信用卡，用刷卡机结了账。即将爆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惊鸿——这里怎么回事——”暮美踩着地上的尸体和商品大喊大叫，从远端跑过来。上官惊鸿看着她，没有说话。巨型乌贼挥舞粗长的触手，将一只餐桌大小的螃蟹甩过来。咔嚓！暮美的脑袋被蟹钳割掉，血柱在半空射了好久。

　　上官惊鸿望着尸体缓缓倒下，顺手拿出照片，撕掉暮美留下男朋友，装回钱包，然后推着满满一车商品，闲庭信步离开乱成一团的超市。
　　外面的阳光白得晃眼，上官惊鸿回味着那种从空虚到鼓胀，再恢复正常的滋味，觉得像过电般刺激，浑身舒服得紧，直叫人欲罢不能。看看路边有一家精品蛋糕店，购物的欲望又像毛虫一样爬上她心口。
　　吱呀——上官惊鸿推开店门，顺便把推车拉进去。
　　“欢饮光临——”
　　日期：2014-08-12 10:17:00
　　16.杀 鱼
　　从小萌一大早被带到自己家里，金钟就忙活开了。幼儿园放一天假，儿子儿媳忙着上班，他这个做爷爷可得照顾好孙子。

　　既然是照顾，饮食上自然马虎不得。中午做个拿手的鲜汤鲫鱼，给小萌好好补一补。多吃鱼的孩子脑袋瓜聪明，报纸上是这么说的。鱼是菜市场清晨的鲜鱼，活蹦乱跳，要多欢实有多欢实。也不要鱼贩子杀，金钟拿回家自己个儿动手。要是杀好再拿回去，搁久了不新鲜。
　　金钟以前当过厨师，在酒楼掌勺，区区一条鲫鱼不在话下。去鳞，剖腹，除内脏，步步到位。鱼鳔被抠出来，逗逗小孙子。小萌嘴含手指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瞧着地上的软乎乎白花花的泡状物，一脚下去。啪叽！脆生生的，响彻小院儿。
　　呼哈哈。祖孙俩笑成一团。
　　“阿弥陀佛，你就不能让菜市动手，当厨子那会儿还杀得不够。”奶奶在一旁叨念。
　　呼哈哈。祖孙俩继续笑，其乐融融。
　　吃过鱼，喝过汤，小萌一脸满足，坐在门口听爷爷讲故事。金钟摇着扇子，捻一把胡须，摇头晃脑讲起来。故事是老故事，老掉牙的人物和情节，泛着陈香。听着听着，小萌困了，要睡。金钟把他带到卧室，抱上床，盖上毯子，点了蚊香。蚊香悠悠，撩拨睡意，金钟也跟着犯困，随手扯了条毯子，在孙在旁边躺下。
　　呼呼呼呼。
　　列车驶得稳健，金钟却还是被轻微的抖动震醒。一睁眼，发现床没了，自己和孙子躺在长椅上，他摸摸脑门一阵迷糊。“这是哪儿。”

　　坐在对面的人蜷着身子，帽檐压得很低，没回答他。
　　呼呼呼呼。列车笔直前进。
　　“我在哪儿啊？”金钟支起身子，头晕目眩。对面黯淡的车窗飘过一片红色，吓了他一大跳。“咋回事儿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