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心中情感再如何汹涌，面上终究是有些矜持，与林谦言相处的时光并不长，始终没有私定终生，却也能隐隐约约从他目光中读出狂热。

　　所以，才想出了今日的法子，激他试试。
　　可......想着，又望了烟沙一眼。
　　她觉着烟沙做的有些过了，若林谦言以为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从此撒手，怎么办？
　　他那人对情忠贞不二，性子又决绝，万一就这么生了气......
　　叹息连连。
　　“你在担心么。”烟沙声音很淡:“不必忧心，他明日便要做出回应。”
　　这是头一次，她说完就在辜杏的眼前化作一圈轻雾，毫不犹豫地消散了。

　　连抓住的机会都没有。
　　但烟沙说得很对，第二日还是清晨刚过的时候，便有侍女从外头匆匆进来，喜道:“二小姐，青竹棋社的少爷来提亲了，说的名是你......”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辜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双耳嗡的一声，脚都要站不稳:“你......说真的？来了多久？”
　　“回二小姐，来了才一会儿，不如小姐先在房中等等，奴婢出去再瞧瞧。”
　　“快去......”
　　辜杏将房门一关，忽然有些想哭。
　　那个笨人还真的被激了么？这样快就过来提亲，定是没有准备好的，若是被爹爹赶回去可怎么是好？
　　再说，两边家中的情形也不一样，爹若是看不上他......
　　她在房中来回走动，心里像是煮了一锅的水，不断咕咕咚咚地冒着热气。走到一半，忽然想起烟沙，跑到院中转了一圈却并未看见她，也不知去了哪里，似乎昨天化作烟雾后就没再现身过。

　　莫不是跑走了吧？
　　方才欣喜过，这会儿又担忧起来。
　　烟沙是个妖，不能派人去找她，要是在外头遇见了抓妖的和尚怎么办？辜杏立即觉得自己有些焦头烂额，抓着案上的毛笔往地上一摔，心烦得很。
　　她这么在房中来回走动着，累了，坐到桌边想小睡一会儿，不料却沉沉睡去。
　　眼前光影晃动，是梦境边缘的色彩。
　　再醒来时，已是正午，面前摆着热腾腾的饭菜，还有敞开的房门，以及外头坐在树上的烟沙。

　　那人身后长长鱼尾般的裙摆随风摇曳，黑发如纱。
　　光是背影，便让人挪不开眼，哪怕是辜杏同为女子。
　　过了许久，树上人才头也不回道:“他提亲败了，被你爹爹打发走了，说是看不上家世。”
　　辜杏低头闷闷应了声:“嗯，这样啊。”
　　眼前有花香拂过，烟沙在上头砰然化作粉雾，又在她面前凝聚成人形，容颜仍美得不可思议:“你不沮丧？还是早有料到？”
　　“猜到了......”
　　“我昨日，是不是做错了呢。”烟沙微微垂眼，漂亮的眸子望着地上:“太急了些？”
　　日期：2013-10-25 22:58:00

　　“你哪里会做错，错的，不过是我不该与他相识。”辜杏缓缓摇头，也知往后与林谦言的希望不大，心中渐渐生出绝望，便有些想哭。
　　烟沙却是将她手握住了，放在心口:“我说了，杏的愿望，我定会实现。”
　　这夜微暖，辜杏唤下人将最大的那只浴桶调好了水温，置在房中。而后散去所有人，与烟沙一同泡了进去。
　　这并非她两个头一次共浴，幼年时还是烟沙教她要清洗哪些地方，细心的模样比她奶娘还要尽责几分。她二人感情好，就算是长大后，也有过几次共浴，挤在水桶里说说笑笑。
　　但这回，烟沙却只是拿着湿巾帮辜杏擦着背，并不说话，而辜杏也是沉默着，缩在浴桶一角。
　　烟沙打破这寂静。
　　“办法，其实还是有的。”
　　“别让爹娘伤心的话，我愿意听你的。”

　　烟沙忽然不说话了，默默将湿巾拧干，搁到一旁，转过身自己擦洗起来，却觉着辜杏将她抱住了，叹息近在耳边。
　　“烟沙你说，要是这辈子我都没有烦恼，该多好。就像小时候那样，也有你在，但比现在快乐百倍。”
　　“这些事在你们人族之中，似乎无法避免。”
　　“我知道，但却无能为力。”
　　“不会的。”烟沙轻勾唇角，转身将她腰枝搂着:“会实现的，杏的愿望全部都会实现。”
　　次日一早，辜杏便匆匆出门去找林公子了，与他在棋社后院花园私语半晌，分别时仍是依依不舍。待回到岳府中时，却见她爹爹沉着眉眼立在大厅，道:“去了何处？家中有贵客光临也不知早些回来。”
　　贵客？
　　辜杏一头雾水，心想昨日爹爹并未说过有人会在今天过来，刚想着是哪个，便从大厅中走出一人，看得她心中发沉。
　　日期：2013-10-26 21:03:00
　　来人是个大人物之子，当朝高官家中儿女的那个老大，是叫颜简，很爱往岳家跑。
　　这个原因，自然是不必明说的。辜杏她姐姐早已嫁作人妻，家中还剩她与三弟，而颜简又是个爱好正常的男子，跑动如此频繁，还能是为了什么。

　　虽说他爹是高官，辜杏却也是带了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一见他，脸便垮下来:“哟，又是颜大少爷，整日都这样闲着呢？”
　　颜简倒是不怕她冷嘲热讽，笑嘻嘻的拱了拱手，语调与他爹一般高傲:“家中花不完的钱财，我那父亲大人自然是不在乎养着我这个好吃懒做的。只是常常念叨没有孙儿抱，念得我有些烦躁，便跑来岳姑娘家里坐坐。”
　　她眉一横:“没有孙儿与我有何关系？我家又没有小孩子给你玩。”
　　说着便要走人，却被她爹一把拉住，低声道:“颜大少来府中作客，你怎的如此不知礼仪？走去哪里？”
　　辜杏将眸子微微睁大:“爹，你不是说，女儿家不可随意见客......眼下女儿应当去房中坐着才是。”
　　“颜大少并非外人，你留下。”
　　她不乐意:“爹爹......”刚要撒娇，望着她爹那双严厉神色的眼睛，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这日，直到颜简将自己的嘴巴都说干了，茶也凉了又热，热了再添，添了无数次后，才望着一脸不情愿的辜杏笑着说了句离开。
　　待他真的乘马车走了，辜杏就觉着自己是刚从地狱里头被放出来的，整个人都精神百倍浴火重生了。
　　跑到院子里一站，正瞧见烟沙斜斜躺在树上，浓密的发从叶间垂下，黑纱似的飘摇。
　　“喂......我回来啦。”
　　树上的人应了一句，玉面缓缓探出来:“又被颜简缠着了么？这回是要做什么。”

　　辜杏叹口气，转身就在长廊里坐下，手臂环着双膝，很惆怅的模样:“倒是没跟我说什么，只是......总觉着爹爹的态度似乎是想让我嫁给他一般，好让人心烦。”
　　烟波从树上下来，立在她眼前:“说什么了？”
　　“就是......哎呀，别问了，越问就越让我......”
　　“好了，不问就是。”见她这幅样子，又轻声道:“林公子那里呢？是什么态度？”
　　辜杏一愣，眉眼倒是缓和了些，想了想，有喜色渐渐浮上眸中:“他说，不论我爹是同意与否，这辈子，他都只会爱我一人，牵心于我一人。且他会去壮大家中棋社，要让我爹爹看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