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一中苦读三年,陈观文如愿考上了省城的石油大学,学的是化学工程专业,报志愿时,他并没有报化学专业,而是报了自己认为热门的工商管理和通讯工程,但是被调剂到化工学院化学工程,开始他心里难受,待学进去,参加工作后,他喜欢上了化学专业。而且,当时热门的通讯工程专业,毕业时,随着互联网泡沫的破裂,不仅收入大降,甚至找工作都存在问题,而传统的被认为夕阳产业的化工,焕发出生机。福兮,祸兮,好和坏是互相转化的,读老子时,陈观文暗自佩服老先生的伟大。每年的寒暑假,陈观文都来文楼村看姐姐和田田,干干农活,帮田田补习补习功课。大三的暑假的一天,陈观文上午和姐姐到棉花地里“打岔,”下午姐姐让他休息,自己下地去了,陈观文就带着田田到胭脂河边玩去了,他们抓了几只青蛙,用藤条捆着,提回来喂家里的花狗。太阳即将落山时,他们才回来,姐姐已经到家了,田田去喂狗,陈观文坐直柿子树下的凳子上,姐姐和婆婆忙着铡草,姐姐黑红的脸膛,被夕阳镀上层金黄,如一株即将燃烧的棉花。柿子树上,几只蝉在鸣叫,不时洒下几滴液体,陈观文抬头看两株柿子树,在太阳的余晖下,一株更粗更壮,靠近窗前的一株却奄奄一息了,他找来铁锹,给那棵叶子寥落的柿子树松松土,上了点鸡粪,提两桶水浇上,他希望这棵柿子树活泛起来,与那棵并肩生长。陈观文要考研,从姐姐家回去,帮父母干了两天农活后,闲了下来,就提前回了学校,还有五个多月考试,他要抓紧时间复习了。
时间无声的往前走,有人觉得它慢,度日如年,有人觉得它快,倏忽而过,但总体而言,由宇宙间天体运动而产生的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这一天,时间来到了8月29日,时间之箭慢了下来,慢的可以听到它的声音,看到它的脚步,慢的如同一辈子。此后的每个8月29日,陈观文总是希望时间过的快点,再快点。
日期:2012-09-29 07:56:54
第四章 姐姐(16)
那天,天是蓝的,阳光是灿烂的,热气也是蒸腾的,姐姐观霞去县里买药,本来想要苏富贵稍回来的,可苏富贵已经一个半月没回家了,棉花地里的棉铃虫在泛滥,如果不喷洒农药,今年的收成就要受影响。公公的脑心通也快吃完了,她去县医院对面的百姓乐药店买几盒。农资公司在县东,汽车站在县西,百姓乐药房在中间。到农资公司姐姐就下了车,她买两瓶克蛉乐,七十四元,对付棉铃虫的农药,毒性较大,售货员小心的给姐姐包好。姐姐提上往西走,今天是集日,道路两边摆满销售各类商品的摊点,一派热闹。到了药店,姐姐买了五盒脑心通,十盒阿司匹林,这些都是公公的常备药,服用不能间断。买药花费一百七十四元。姐姐完成了任务,还是很高兴的,左手提着保护庄稼的农药,右手提着保卫身体的西药,继续往前走,她的目的地是汽车站,一是坐车回家,二是她想去找苏富贵,两人顺便吃顿午饭,田田要开学上三年级了,期末考试考的不好,村里的小学,科班毕业的好老师大多调走了,学生也逐日减少,现在田田班上只有21个学生,老师教的没劲,学生学的也不给力,她想与苏富贵商量商量把田田送到县城读书的事,毕竟县小学教学条件好,老师也都是科班毕业,知道基本的教育规律。公公的身体,也要和苏富贵商量,这两年,公公说话的功能稍有恢复,原来是呜里哇啦的,脸涨的通红,听不清说什么,最近说话清晰起来,能日常交流了,这样照料起来就有目的了。但老人走路明显更困难了,原来能拖着腿,单独去村里商店买油盐酱醋,能帮着做饭,现在拄着拐杖,只能在院子里走上几圈,稍微走的远了,路上就经常跌倒,腿上用不上劲,村里的商店已经很难走到,姐姐观霞想给苏富贵说说,能否带老人到省城的军大医院,找专家,系统的检查检查,同时,能否给老人买个轮椅,这样老人的活动范围就大,能到街道上晒太阳,听人聊天,不像现在圈到家里很是孤单。
这几年,苏富贵很少回家,回家也对她不闻不问,偶尔饭菜不合口,言语不梳理,还发顿脾气,摔盘子摔碗,更甚者一顿暴打,但为了田田,姐姐观霞都忍了。苏富贵原来很喜欢田田,这几年,
公公婆婆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虽然同情姐姐,但出现这种情况时,从未公开批评过儿子,只是私下里指责儿子的无情无义,他们的补偿是将苏富贵给他们买的东西,悄悄的给姐姐。而且,就是想要教训儿子,公公也没有这个能力了,公公原来在家里很有权威,说一不二,苏富贵很怕他,公公的病倒后,苏富贵的脾气一天天渐大,直至到了现在这种程度。公公的病来的很突然,姐姐嫁过来的第二年,村里重新分配耕地,文楼村每十年重新动次地,就是把所有耕地收归到村里,重新编号,抓阄。文楼村每年都有姑娘嫁出去,媳妇娶进门,更有新生命的诞生,当然,也免不了老人的去世,但去世的老人比新增的人要少多了。所以每动次地,人均耕地就少几分,第一次分地时,人均二亩一分,第二次动地时,人均一亩六分。那次动地,是第三次,算下来人均只有一亩二分了,而且为了鼓励村民种植经济作物,这次动地后,原则上二十年不再动地。村里有的小孩,十岁了,还没有地,说明他出生前才动的地,如果家里男孩多,长时间不动地,家里的口粮就会紧张,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日期:2012-10-08 08:22:27
第四章 姐姐(17)
地再次分配的很顺利,为了田田的地,公公专门把动地时间放在了十月。本来计划六月麦收后动地,公公以部分家里耕地上有棉花、花生等未收获的作物为由推迟了,这个理由很充分,也很有说服力,村民没有异议,而公公却有自己的算盘,十月后自己的孙女就出生了。秋收之后,大地上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等待着新的主人。田田出生的第五天,召开的动地大会,刚刚做父亲的苏富贵抓的阄,家里添了两个新丁,分到六亩地,苏富贵很高兴,他父亲也很高兴。然而,有人不高兴,村西头苏学孔不高兴,他原来的地在村南的胭脂河边,是水浇地,刚分到时,虽然地不渴,但肥力不够,产量低,每亩打麦子也就三四百斤,苏学孔每天早上挎篮子,执铲子,到路上拣拾牛粪马粪羊粪,顺便割些青蒿之类杂草,沤农家肥,每次耕地前起肥上撒到地里,侍候了好几年,地的颜色从浅黄变成深褐色,在不施用化肥的情况下,小麦的产量达到七百多斤,苏学孔每每为此事骄傲,走路腰板挺的直,眼睛放着光。苏学孔谁也不让上去,亲自抓阄,然而,他抓到的这块地不仅不靠胭脂河,浇水困难,而且是苏老二的地,苏老二夫妻是村里有名的懒人,他家的原则是能吃饱饭即可,从不在地里多花功夫,甚至有时吃饭都成问题。苏学孔不干了,他赖在台上不下去,对着大喇叭喊不同意重新分,不公平,重新抓阄等乱七八糟的言语。公公是村长,当然要继续下去,就喊苏学孔下去,苏学孔就指着公公骂,骂他以权谋私,骂他家里多了两口人,多分了地,让按六月底的人村民数量分地,最后是日娘老子啊睡你老婆的更恶毒的骂起来。这些都经过大喇叭传送出去。公公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突然红色涌上来,公公栽倒在台上,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下来,掐人中,扣牙齿,掰指头,都无济于事,苏富贵开来三轮摩托,一路疾驰送到县医院。诊断结果是中风,昏睡多日,公公方才逐渐苏醒。公公一倒地,苏学孔跳下台子撒腿就跑,新分到的地他还是精心种着,每天早上,为拾牛粪,起的更早了。
公公的村长自然干不成了,村里还算仁义,算工伤,负担了大部分的药费,待公公能下地摇摆着走路,含混不清的说话时,已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这一年,姐姐观霞既要忙地里的农活,又要帮助婆婆伺候公公,着实瘦了一圈。公公这时,正坐在院中的桃木椅上等姐姐手上提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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