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5-19 10:16:00
　　“那每年毕业几百万大学生，培养世界最多的工程师，却没有拿过一个诺贝尔科学奖你承认不承认；科研资金效益比发达国家低你承认不承认；咱们身边各种弄虚作假、各种关系横行你承认不承认；从校长到教授到学生，脑子里都在想着钱你承认不承认；我们就是考试一流，实践二流，创新三流你承认不承认。不承认你就是猪脑子。”
　　段子西头皮一麻，“老高，你徒弟又搞人身攻击！”
　　一直坐在旁边的高成器倒是饶有兴致看着自己的学生们咒骂争论，笑着说：“你减点肥嘛，就不用对号入座了。不过常理的话虽然极端点，基本上还没有脱离现实，国内啊，特别是基础科学这块，确实和国外差距很大。我们好好一个基础物理研究组织被叫成‘怪物小组’，这就是社会氛围不行啊。我搞这个小组十来年，学校没拨过一分钱，这就是科研管理机制出了问题啊……”
　　“打住打住，那是你自己清高拉不下面，别怪社会。”段子西发现高成器的立场对自己不利，立刻打断了他。

　　日期：2015-05-19 20:28:41
　　“那我怎么办，是随波逐流？还是远走他乡？好象我都做不到啊。”天才听着这帮人的言语交锋，脸色越来越苦。
　　费格给了个答案：“你可以随波逐流，等自己混成了杜守中，再拍案而起，改变现状。”
　　“你也可以去找一下范学正，这老头应该不是那种人。”这是高成器的建议。
　　天才还把心里的困惑和高成器、费格的意见告诉了陆雅。陆雅没有回答天才的问题，但说了番久经世故的话：“走上社会你才会知道，关系真的很重要，它可以让你一帆风顺，也可以让你一无所有，它是张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束缚你的大网。中国教育和科学只是社会的冰山一角，现在这些问题谁不知道呢？可是要改变他应该是个浩大的国家工程吧，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只要衣食无忧，又何必强求自己。天才，学术界也有不容触碰的规则，而我们只是世界的一粒尘埃，杜教授却是能改变你命运的贵人，中间的关系和利害不是很明白吗？不要去想和自己命运无关的事情，象所有中国人一样经营好自己的人生，这个时代，只有成功才能让人刮目相看。”

　　日期：2015-05-19 20:49:40
　　一个星期后，杜守中请来范学正和大小官员，给实验室办了个隆重热烈的挂牌仪式，然后就到德国交流访问去了。又过了两个月，实验室的工作基本停顿了下来，众多博士硕士徒劳无功的在各种国外期刊上寻找答案，反复做着已经失败的实验，但大多数人认为项目已难有作为。天才是少数几个还留存希望的人，他不相信中国人没有自己的智慧，只能成为尖端科学的跟随者。
　　经过很长时间的犹豫，天才决定利用杜守中出国和实验室停摆的间隙进行自己的实验。按照他的设想，水是分子结构相对清晰、稳定的物质，如果能用激光触发水分子的链式反应，就能够初步证明自己理论的可行性，为整个项目研究方向带来转机。他当然也知道这样的实验史无前例，即使耗费一国的庞大资源也不一定有所收获，自己这么个初出茅庐的莽撞学童想要挑战物理学的至高边际，无异于天方夜谈。可他天生有一份到了黄河不死心，撞了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无所畏惧的要在这堵科学高墙上撞个头破血流。

　　天才把实验选在别人休息的夜间进行，不希望这些看起来毫无希望甚至有些难以理喻的实验过早引起关注，白天则要么到图书馆查阅资料，要么和“怪物小组”的其他成员进行讨论。对于天才的链式理论，“怪物小组”里也没有支持者，但对他胆大包天的尝试，所有成员果断、坚决、一致力挺，用费格的话说：“你倒下了，世界就多了一块垫脚石，比起那些争奇斗艳的花花草草来，你要伟大得多。”

　　日期：2015-05-19 21:07:47
　　天才很快就体会到费格关于垫脚石的说法是种多么善良的诅咒。他打开那扇未知之门后，没有迎头撞上科学之巅的铁壁，而是进入了一片黑暗混沌的真空，在这里，一切精心设计的方案都象飘浮在浩瀚宇宙的疯狂幻想，既无处着力更渺小得让人类害怕。这个时候，时间使失败感不断叠加，开始逐渐蚕食一切坚定的意志。短暂一个月，天才唯一的收获就是不断否定的结论，他开始体会到科学的艰难和寂寞。

　　就在这个时候，常理离开的日子到了。送行那天，天才第一次去了首都机场，T3航站楼巨大的曲面钢网架结构到处散发着诺曼?福斯特的空间美学，让人觉得既惊奇又矛盾。
　　常理一个接一个地拥抱“怪物小组”的朋友，什么道别的话都哽在了喉头。他是个孤傲的人，即使对这些相处五年的朋友也保持着居高临下的视角，有时恼恨他们的无知，有时轻蔑他们的冲动，常常还产生不耻为伍的羞愧感。可他无法否认，这些人是自己世界最亲切的部分，他们用想象不到的各种方言互相攻击，却又没心没肺的相互原谅，他们背负着天之骄子的盛名，却象最恶俗的中国人一样在人前人后张扬着追名逐利的面目，肆无忌惮的胡吃海塞，怨天怨地，做着功成名就、香车美人的白日梦，在悠悠岁月里陪伴着彼此，包容着彼此。而现在，到了分别的时刻。

　　日期：2015-05-19 21:25:58
　　常理看着钢铁穹顶，也引导了大家的视线：“我不是逃离主义。我只想去看看，为什么五百年来，科学的中心不在中国？”
　　载着常理的问题，A380带着巨大的轰鸣升上了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降落在太平洋东岸。可380起飞时无与伦比的震撼却搅乱了空气，让天才和他的朋友们更加无法平静。回去的路上，天才执意绕道去了大裤衩、鸟巢、国家大剧院，远望这些建成多年却始终不能与老北京的古朴厚重融为一体的庞然大物，用宏大夸张的结构，格格不入的压迫着背后的胡同和四合院。那种藐视传统的霸道，让面临者有时心生抵触，有时满怀敬仰。可是，这些散布在长安街上的钢铁巨兽，真是只凭一点惊世骇俗的概念，就让循规蹈矩的中国人匍匐惊叹吗？还是中国太古老了，真的需要一些突兀冲突的标志屹立在自己的心灵上。也许，这真是一个沉默五百年的老人的无奈救赎。

　　回到学校，天才赫然发现杜守中正在实验室等着自己。
　　日期：2015-05-19 21:38:16
　　“为什么不经请示进行计划外的实验。”
　　突然出现的杜守中换了一张冷峻的脸谱，让天才心里有些打鼓：“您出国这段时间，实验室基本停下来了，我觉得人员和器材闲置对项目进度毫无意义，所以做了些验证性实验，如果能成功，也许对项目有所帮助。”
　　“按你自己的思路？”
　　“就是想验证一下向您报告过的猜想。我觉得链式反应能够克服激光散射的难题，实验也都是最基础的探索，除了电没有耗费其它材料。老师，按照原来的路线我们都无能为力了，能做的只能等待，换一条路走，总有新的希望吧。”
　　“你很自信。有进展吗？”
　　天才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这种基础物理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需要的科研资源也超出了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