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和冬梅愣住了,同时惊奇地发现,仅仅隔了一夜,眼前的卫红就已经不是她们所熟悉的那个卫红了。虽然还是一身旧行头,却洗得干干净净,就像她洗得干干净净的脸蛋和脖颈,天知道,那要搓下来多少皴。曾经鸟窝状的乱发也洗得干干净净,梳成了两股麻花辫子,辫梢上居然还绑了红头绳。
这是一个陌生的卫红,无疑又是一个漂亮的卫红,海燕和冬梅都被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卫红的漂亮震撼了,啥也没说,各回各家了。
第三天早晨,海燕和冬梅又来找卫红,却没挎着土筐。
三个一样干净漂亮的女孩儿走出卫红家,手拉着手,盈盈笑语着,姗姗漫步在街头……
日期:2012-08-03 07:54:57
第二章、沙果花烂漫的季节
卫红和冬梅约好去看沙果花。
她俩谁也不会想到,就为她俩去看一回沙果花,竟然引发了向阳屯和纸厂宿舍大院儿两伙少年长达半年的火拼。
东郊西山是一片果园,说是西山,其实没有山,连个坡都没有,只是人们习惯叫它西山。果园面积很大,比两个人民公园还大,若干年后,这儿也被建成了一座公园,人工湖、假山、动物、娱乐设施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座喇嘛庙,但当年只有沙果树,密密麻麻的沙果树。
六月,正是沙果花盛开的季节,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花呢。
卫红自然也喜欢花,但在过去的几年,她从没特意去看过沙果花,倒是去偷过好多回沙果。
向阳屯的孩子,哪个没偷过沙果,没被看果人抓过呢?
卫红、冬梅和海燕也不例外。
那是三年级暑假的一个清早,三个女孩子很顺利地翻墙进果园,又很顺利地每人装了满满一军挎沙果,扯呼的时候,却被守在墙外的看果人堵个正着,押到了临时搭住的棚子。
这片果园属于纸厂所有,看果人自然都是纸厂家属。
那天清早,还有比她们先落网的,是纸厂家属大院儿的几个男孩儿,其中就有卫红的同桌外国造,正接受一个大模大样地坐着的看果人的讯问。
“说,哪儿的?”看果人声严厉色地问。
“叔,我是大院儿的。”蹲在地上的外国造低眉顺眼地答。
“哦,你爸叫啥?”看果人的语气马上缓下来了。
“韩铁山。”外国造答得很响亮。
“哦?是吗?说说,哪个车间?”看果人显然是在进一步证实。
“叔,我爸不在车间,当副厂长呢。”外国造答得更响亮。
“老韩的小子啊,偷的哪门子沙果,这不是扯淡吗!滚吧滚吧,等熟透了再来!”看果人乐呵呵地挥手放行。
外国造忙起身,拍屁股走人,临走还没忘了向卫红得意地眨眨眼。
其余几个男孩儿也是大院儿的,很快也被一一放走了,就剩下卫红、冬梅和海燕,又羞又急又怕地蹲在地上。
那个讯问的看果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也不看三个女孩儿,只是交代其他人一句:“偷多少,让她们吃多少,吃不完,不许走!”说完,转身钻进棚子,一会儿就传出如雷的鼾声。
那一天,三姐妹悲催到了极点,在几个五大三粗的看果人的挖苦、嘲弄、斥骂下,哭哭啼啼,每人硬吃下满满一军挎沙果。从清晨一直吃到中午,其间不知吐了多少回,吐了再吃,吃了再吐,吃得连眼泪都泛酸。打那以后,三人别说吃沙果了,只要一听沙果俩字,马上条件反射,开始胃胀胃痛。估计就是有斯达舒胶囊吃,也不见得对她们有效。
从此,三姐妹对果园敬而远之。
话又说回来,即便没有那次悲催的遭遇,三姐妹今年也不会去偷沙果了。这不奇怪,也很自然,当一个女孩子到了懂得赏花的年龄段,就绝不会再去做偷沙果之类的勾当了。
卫红、冬梅和海燕无疑迈进了懂得赏花的年龄段。
然而,卫红去看沙果花,依然只是个借口,她更想去看的是大强哥。
冬梅告诉她,每天早晨,鸡还没打鸣,大强哥就会吹口哨,集合向阳屯的一帮男孩儿,舞舞扎扎地去果园练武。冬梅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群男孩儿中就有她的三哥冯三儿,而大强哥一伙几乎天天泡在她家的茶馆。
卫红这才豁然,为什么每天清晨,睡意朦胧中,总会隐隐约约听到讨厌的口哨声,让她恍惚以为在上体育课。原来是大强哥在吹口哨。既然是大强哥,口哨声非但不再讨厌,竟有些甜蜜了。睡梦中,就像有一根线牵着,口哨声一响,卫红就会弹坐起来,傻乎乎地发好一会儿呆。
自从在煤渣堆儿上,对大强哥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以来,卫红只是远远见过神出鬼没的大强哥,再没有面对面过。她好想近距离看到大强哥,更想让大强哥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一个已经不是土拨鼠的自己。
这是卫红心底的秘密,就是跟海燕和冬梅也羞于启齿。
也正是这时候,她学会了一首歌,是二姐教她的,歌名叫《小秘密》:我心里埋藏着小秘密,我想要告诉你,那不是一般的情和意,那是我内心衷曲;我心里埋藏着小秘密,从没有再提起,这秘密写在我心里,永远变成回忆……
好多年以后,卫红才知道,这首歌是刘文正唱的,是一首台湾校园歌谣。
而在当年,这类歌一律被定性为“黄色歌曲”、“靡靡之音”,受到大陆主流音乐文化大力排斥,只能偷偷传唱,就像搞地下工作。即便在家里唱,要让父母听到,也会马上惹来喝斥。
卫红太喜欢这首歌了,仿佛就是自己的心声,每唱一遍就热泪盈眶。她多想单独面对面,把这首歌唱给大强哥听,却知道自己永远没那个勇气。但她还是想见到大强哥,哪怕有其他人,自己“随意”哼唱几句,只要让大强哥听到,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想见大强哥,最好去果园。
还有比看花更好的去果园的借口吗?
卫红昨儿个就和冬梅约好了,却一直没找到海燕。海燕已经有三天没来找卫红了,卫红也没找见她,这绝对反常。海燕不像冬梅,既要忙功课,还要忙家里的茶馆,她连作业都懒得做,就喜欢嘻嘻哈哈闲扯一溜儿。卫红家姐妹多,热闹,而她又与卫红最要好,所以,她几乎就长在卫红家,屁大点的事儿也一定先说给卫红听。可这一次,她居然招呼都没有,就闪了卫红一下。
卫红自然气恼,去果园的路上,还在跟冬梅嘀咕:“这死丫崽子,也不知道上哪儿骚去了。”
冬梅没马上接茬,沉吟一会儿,才慢声细语地说:“红红,我昨儿个就想给你说,又怕你不高兴。你猜,这几天,燕儿跟谁得瑟呢?”
卫红一愣:“谁?”
冬梅一撇嘴,轻蔑地说:“大骚瓜!”
卫红杏眼瞪得老大:“啊?不会吧!”
她当然知道“大骚瓜”。
骚瓜是一种瓜,比黄瓜短且粗,杏花屯家家都种。至于,它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实在是无从考证了。但据花门帘子分析,很可能因为,其形状粗挺,神似男人勃起的阳物吧。
如果在向阳屯,你听某个不良青年说,我昨晚吃骚瓜了。你千万不要以为他真去吃瓜了。他那是说,他昨晚和大骚瓜睡觉了。
大骚瓜本名马晓燕,是全屯乃至全市有名的女流氓,父母早亡,十三四岁就在社会上飘,如今也就二十出头,颇有几分姿色。据传,她和全市所有大流氓都睡过觉。这应该不会有假,因为总有一拨拨流氓来找她,而且经常为那一伙带走她,在她家门口大打出手。她哥嫂是老实人,不敢管她的事儿,却又因她蒙羞,在全屯抬不起头。整个杏花屯,没人看得起她,却也不敢惹她,她也看不起所有人。她也颇知趣,总是早出晚归,独来独往。
海燕怎么会和她混到一起,卫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冬梅淡淡地说:“信不信由你,我可是亲眼见她和大骚瓜走了!”
卫红沉默了,她信冬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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