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分明地，看见了衣袂闪过。
　　“师傅！”清映挣扎着，觉得四肢重得抬不起来，而那人就在眼前一丁点的地方，她却抓不到。她很努力地伸直手臂，师傅却很难得地朝她微笑，就是不愿意也伸出手来拉她一把。
　　“师傅，这里好黑，徒儿不要呆在这里。”清映已然不记得自己是个什么掌门，九天观也在记忆里消失无踪，她只看得见卓耶，只知道自己是他的徒弟，还能像从前一般躲在他的身后。她不喜欢这个黑乎乎的地方，但师傅好似就立在这里，住在这里，她想走，师傅却不想走。
　　果真，卓耶摇头，一脸无奈笑容。
　　“师傅......徒儿带你走吧。”她恳求，却见师傅沉默了，眼前一片朦胧模糊，甚么也看不清。
　　天旋地转，阻了她的话语。
　　“清映，你醒过来啊。”

　　“快醒过来，我......我不想这样看着你。”
　　是谁在说话？那样带了哭腔的语句......
　　睁眼，却仍是没有看见师傅。
　　面前的人，是苏尘？

　　苏尘......这两个字。
　　发上冰冠的寒芒如雨滴，伴着她缓缓抬起的手指，落在十七花的面上。
　　“你为何在这里？”语气早就没了冰霜之意，却是满眼的委屈:“苏尘，你的娘子呢？”
　　十七花垂眸望着怀里意识不清的清映，忽然间鼻子发酸，有些想哭的意思。
　　却笑了笑，回答她:“什么娘子，休了。”

　　怀中人一愣，又皱眉:“休了她，那你就来唬我了么。”
　　她这些年容颜不老，总是少女的模样，这副神情只让人心疼，十七花沉默着，半晌将她脸蛋捏了捏:“真的。”
　　日期：2013-12-08 23:04:00
　　“你骗人。”清映头脑昏沉，一瞬间觉得眼前人不是苏尘，一会儿又真真切切看见就是他的脸，但她疲惫了，认为是不是也好像没那样重要，眼下她只想睡觉，师傅不要她了，那就等睡醒了再去找他。
　　“我要睡觉了。”往面前抱着她的人怀里一蜷缩，安心地伸手搂住他脖子:“等我醒了，嗯......带我找师傅......”
　　“好。”闭着眼，不知谁在说话:“等你醒来，我们一块儿去。”
　　这一觉，似睡了千年，千年无梦。
　　睁眼时，有晨光肆意撒进来，带着淡金的色泽，泛出好闻的青草气味。
　　十七花进房的时候，正瞧见清映拨弄着窗边一盆杜鹃，叶子青翠欲滴，而她手指白若冰雪。
　　见他进房，长睫半垂，小声问:“师傅的尸身呢？”
　　说这话时心里一疼。
　　哪还有什么尸身。
　　十七花将床尾一枚玉盒指了指，柔声道:“都在里面了，连同衣裳。”又问:“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么？”

　　清映摇头，盯着那半大不大的盒子，不说话了。
　　许久，才又缓缓开口:“我要将师傅带回九天观去，你呢？”
　　他捏着手里买来的小老虎馒头，眼神却是认真:“我......不是跟着你么。”
　　“九天观不许妖进去。”清映望着他半晌，看他有些失落的模样，叹口气，道:“你却也不是寻常的妖。”
　　十七花抬眸，充满希望地将她盯着。
　　终于，清映轻飘飘地说了句:“那就跟着我吧，正好再修炼几年，渡劫过后便能位列仙班了。”话刚说完，便见着一枚老虎馒头冲到眼前，后头是十七花惊喜的俊脸:“你不要骗我啊！”
　　“我是掌门，自是我说了算。”

　　人间莺歌花舞，昆仑却是冰封万里的风景，放眼皆是银白一片，冰川如水晶，冷漠得不近人情。
　　十七花跟着清映入了九天观，身为妖，自是引来许多排斥眼光，但清映在卓耶道长大葬之时说了这些天以来种种，将他功劳道出，倒也让众人对他没了讨厌。
　　夜里，她将十七花叫入房中，却是说了另外一事。
　　“往后你便在门中好好修炼吧，我白日里给你的腰饰记得时刻戴着，不然这儿四处皆有符咒与照妖镜一类的东西，会让你难受。”顿了顿:“我去找苏尘......报仇。”

　　十七花本是还沉浸在九天观一片安详气氛里，听她这样一说愣着了，而后眉头一皱:“不行，你这样年轻，修为远远不够对付他。”
　　“所以我若是没回来，你也可以在这门派中呆着，弟子们都很听话，不会对你不敬。”
　　“你知晓自己在说什么？”他上前一步，几乎要挨着清映身前的书桌:“我陪你去，我......掌门，你我经历了几场危机，你应当对我放心才是。”
　　清映轻笑，笑容里是浓郁的疲倦:“无人对你不放心。”抬指，细细抚着桌上雕刻的花纹:“哪怕有死无生，师傅也不会希望我将无辜之人带去。”

　　日期：2013-12-08 23:42:00
　　“可你觉得，若真的那样......我不会难过么？”
　　她将十七花细细看着，容颜美得让人沉醉，却还是眸子一动，摇头:“你若强去，我会将你封在仙光谷，那可是被昆仑仙光直直照着的地方，用来修炼极佳。”
　　他有些生气了，眉头愈发皱起，沉默半晌，沉声道:“你若三天内未归来，我就去寻你。”

　　“也好。”清映纤指一抬，寒芒闪过，割了几丝十七花的长发下来，仔细地打了个结，还很是好看。在上头施了个什么法术，凝了些碎冰晶上去，微笑着道:“漂亮么？”
　　“......嗯。”
　　“夜深了，不然先去歇息，改日再说？”
　　十七花还想说些什么，话上心头，却蓦地觉着说什么都是那般无力，也只得点点头，退了出去。
　　直到入梦之前，反复回想清映说的那些话，才发现她最后说的是改日，便疑惑了，既要下山，改日又是哪一日？
　　第二天一早才知，这天凌晨时，她就离了九天观，吩咐门中弟子定要嘱咐他去仙光谷修行。
　　也并非全是意外，至少，他是料到过的。
　　这天地一片银白苍茫，与她身周气息一般冰凉，十七花只盼这一生还能再见她一次，便别无所求。

　　风摆林间，金阳如剑，清映觉着每每从山上下来后都是别有一番心境，要比在门派中时暖，也带了几分慵懒在里头，或许因山下暖和之故。只是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尤其是独身一人时，更为自在快活。
　　但这回，不论如何阳光明媚，心中总有阴霾徘徊。
　　苏尘应当还在山中，灵脉中的灵气无法太快枯竭，大约够他吸取许久。且，照这灵脉大小，定也会引来别的妖物争夺，他不是容易认输的人，也不会就此放手。
　　所以眼下清映要找他，不难。
　　难的是，如何对付他。
　　她觉着苏尘定早就不是从前的苏尘了，至少已经无心在她身上。他有娘子，还能眼都不眨地杀掉她师傅卓耶，丝毫看不出从前两人情谊。
　　责怪的同时，也有几分怨恨。
　　清映不知，自己这想法是个错误。
　　卓耶并非苏尘下手害死，而是因那灵脉所致。他身为修道之人本是替天行道，虽未到仙家程度也不是顶尖高人，却早就与天地阴阳中的地之气相互呼应，而灵脉处于山中，他受控于苏尘，苏尘自己也不知晓他这禁忌，贸然让他开了灵脉，冲击了体内精魄，自要丢命。
　　待清醒时听清映那么一说，卓耶便知不好，却还是未坚持到最后一刻说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