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骚瓜眯着眼睛，居然看到了她，淡淡地一笑，淡淡地说：“小屁孩儿，要听进来听，门开着呢。”
　　海燕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院儿，坐到了大骚瓜旁边。
　　俩人边听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没听过吧？”
　　“没听过！”
　　“喜欢吗？”
　　“喜欢！”
　　“会滑冰吗？”

　　“不会！”
　　“会跳摇摆舞吗？”
　　“不会？”
　　“看过《望乡》吗？”
　　“没有！好看吗？”
　　“读过《少女之心》吗？”

　　“没有，有意思吗？”
　　“小屁孩儿，瓜蛋子，没见识！”大骚瓜连连撇嘴。
　　“我才十三岁呢！”海燕脸红了。
　　“我十二岁就看过《少女之心》了！”大骚瓜骄傲地说。这倒是实话。十二岁那年，她认识的一个大哥把她领到家，让她读了这本著名的手抄书，然后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办了。
　　有必要介绍一下这本书。《少女之心》又名《曼娜回忆录》，据说，其实是一份严厉审讯下的认罪书，是文丨革丨时期的第一本手抄书，是曾被全国公丨安丨大规模围剿的黄色禁书，讲诉女主人公先后与三个男人的“共同”生活经历，有大量直接露骨的性描写，在民间以手抄的形式广泛流传，是当时唯一能够找到的、流传很广的性启蒙读物。

　　这本至今没有作者现身的手抄本，当年大约有上亿人阅读、传抄过。但谁敢承认呢？那个时代，凡是被抓住看这本书的人，绝对会被定性为流氓。公丨安丨机关的逻辑是，凡是流氓都看《少女之心》，凡是看过《少女之心》，就会变成流氓，看《少女之心》和性犯罪之间居然有了固定的因果关系，这倒也是当年法制的一大奇谈怪事。
　　海燕当然不知道这些，如果她再大几岁，至少会听过这本书。事实上，活到十三岁，她除了看过《林海雪原》、《鸡毛信》、《智取威虎山》、《敌后武工队》之类的一些小人书，再没读过别的书。
　　“姐，好看吗？你有吗？借我看看呗！”海燕哀求道。
　　“没有，想看，姐可以给你借！不过，你确定你长大了吗？小屁孩儿可看不了这本书！”
　　“姐，我都十三岁了！”

　　“这和岁数没关系！这样吧，你不是觉得长大了吗？给，抽根烟，敢吗？敢抽，就不是小屁孩儿了！”大骚瓜递给她一根凤凰烟。
　　海燕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让大骚瓜点着了。其实，她刚才就在想，这烟咋这么香呢，肯定好抽。
　　老烟民都知道，凤凰烟和其它烟不同，是外香型的，抽起来没啥味道，旁边的人闻起来却香气扑鼻。
　　见海燕肯抽烟，大骚瓜高兴了，搂过她的脖子说：“好妹妹，你还行，姐高看你一眼！你要愿意，就常来，姐领你长见识去！人活一辈子，图个啥，不就图个高兴吗！该玩就玩，该乐就乐！姐领你去玩，姐领你去找乐！”
　　海燕强忍着第一次抽烟的不适，连连点头。
　　就这样，海燕和大骚瓜走在了一起。
　　海燕为啥不和卫红和冬梅说呢？
　　海燕有自己的小心眼。她父亲早故，没有兄弟姐妹，身边只有个没走出过向阳屯的母亲。而卫红有三个姐姐，冬梅家则开着茶馆，总能听到或学到好多新鲜的东西。三姐妹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她没什么好说，也没什么好显摆的，这让她在两个好姐妹面前，多少有些自卑。她是想跟着大骚瓜见识一番后，再去跟卫红和冬梅显摆，好让两个姐妹对自己刮目相看。

　　大骚瓜的确没让她失望，第一次领她去一个姐妹家，那种新鲜与刺激，就让海燕有些迫不及待了，要是卫红和冬梅看到自己叼着烟跳着摇摆舞，眼珠不得蹦出来呀。
　　日期：2012-08-03 07:59:23
　　大骚瓜的这个姐妹叫玉霞，比她大的叫她大霞，比她小的喊她霞姐，父母都是铁路职工，常年跑线，家里成天就她和妹妹二霞。这个二霞，就是后来的五朵金花中的四妹红霞。
　　第二次去大霞家，海燕又认识了五妹迎春，并对迎春和红霞的神秘举动充满了好奇。
　　五朵金花终于都浮出了水面，该对她们的容貌和性情有个大致介绍了。

　　若干年前，花门帘子无聊之余，曾充分调动其文学细胞，以五种动物来类比这五姐妹。
　　瓜子脸的卫红像一头豹子。豹子不但漂亮，而且身材匀称，不像老虎或狮子体型庞大，显得张扬，凶狠上却又毫不逊色。她是唯一敢和大强哥叫板，而且让大强哥头疼的人。
　　桃花脸的冬梅像一只狐狸。人们总爱把妩媚、性感、天生具有诱惑力的女人比作狐狸。但在花门帘子看来，真正像狐狸的女人少之又少，他这辈子也不过见到两个，一个是冬梅，另一个就是后来的歌坛巨星李玟。
　　苹果脸的海燕像一只公鸡。花门帘子家就养过一只花公鸡，很漂亮，却极具攻击性，突然就会跳到人得肩膀上，叨人的脸蛋，先后叨伤过十几个人，比狗都护院儿。
　　娃娃脸的红霞像一条蛇。胖乎乎的身材，天生一张招人疼的脸，怎么会像一条蛇呢？这是基于红霞的性情。天真的外表，总令人放松警惕，冷不丁就会挨咬一口，而且有毒。五姐妹中，出手最阴狠的就是她。
　　鹅蛋脸的迎春像一只猫。猫表面乖巧、温顺，讨人喜欢，却最会偷食。迎春比猫更乖巧，更温顺，更讨人喜欢，而且比猫更会偷。
　　这就是后来名震辽城黑道的五朵金花。
　　还是回过头来，说那天的舞会吧。
　　说是舞会，其实是迪斯科速成班。教练就两个，大霞和大骚瓜。学员也只有三个，大霞的妹妹红霞，红霞的同学迎春，还有就是海燕。
　　前面说的是摇摆舞，怎么又成迪斯科了呢？其实就是迪斯科，只是在中国被叫做摇摆舞。钱钟书不是说过吗，国外的好东西，到了中国没有不走样的。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无法想象，在那个年代，跳迪斯科是受到严密监视的。凡是跳此类舞的青少年，统统被划归为“不良少年”或者“流氓”一类，所以那时候，不知有多少年轻人为跳迪斯科，像做贼一样东躲西藏。
　　然而，越是这样，越容易引发年轻人的好奇，以及逆反心理。这就跟大禹治水一个道理，堵不是办法，还是要正确疏导。
　　又跑题了，还是说那天的舞会吧。
　　大霞和大骚瓜都是有名的浪姐，三句话就离不开男女那点事儿，不仅教会她们跳迪斯科，而且还让她们在面红耳赤之余，对性逐步有了理论上的认识，就差去实践了。
　　那一天，跳着跳着，大霞突然按了录音机，摇着烫发、扭着屁股，骚态百状地喊：“没劲儿，没劲儿，太没劲儿！饿了，饿了，饿死了！”

　　大骚瓜意犹未尽地撇嘴道：“**，我看你是下边饿了吧？咋不饿死你呢！”
　　大霞也撇嘴道：“姑奶奶才饿不死呢，外边有的是棒槌，排队等着呢！”
　　大骚瓜嘎嘎大笑：“你，你个臭流氓，你个流氓教唆犯，把三个小屁孩儿都教坏了！”
　　海燕和红霞、迎春的脸都红了，互相瞅瞅，一起吃吃地笑。
　　大霞似乎也觉得过头了，脸一红，又一板，从喇叭裤兜里掏出两元钱，扔给红霞，命令道：“去，买点吃的，垫吧垫吧，再跳！”
　　红霞接过钱往外走，迎春跟了出去。
　　海燕坐着没动，她的眼睛一直盯在大霞的喇叭裤上。

　　喇叭裤据说是西方水手的发明，1960年成为美国的时尚，后来“猫王”把喇叭裤推向了时尚巅峰，随后流传到日本和港台。1978年，随着日本电影《望乡》和《追捕》在中国上映，喇叭裤也成为中国青年的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