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别打了！”冬梅心软了。
　　“打，狠狠打？三哥，踢死他！”卫红却眉飞色舞，跃跃欲试，恨不得递过去一把刀子。
　　在两个女孩儿的大呼小叫中，冯三儿踢得更起劲儿了，而且明显带有表演的味道了：“×你妈，窝心脚！×你妈，连环腿！×你妈，扁踹蜗牛腿……”

　　二地主不幸做了冯三儿的肉沙袋，惨叫不绝。
　　就在冯三儿拿二地主的痛苦极尽卖弄的时候，鼻梁突然挨了重重一拳，被打出好几步远，要不是大强哥及时扶一把，肯定跌坐到地上了，用手一捂，满手都是鲜血。
　　出手的正是花门帘子。他远远一看是大强哥一伙儿，就知道麻烦了，想追上来替二地主说个软，却慢了一步。冯三儿出手太快了。他虽然无比烦二地主，但又不能不替他出头。再说，他好歹也是大院儿大哥级人物，在社会上也有那么一号，总不能跌了份儿，更不能栽了大院儿的面子。
　　到了这地步，说啥也白扯，只能动手了。
　　花门帘子别无选择。坐视不管，没法向大地主交代，也有损自己名声。说和已经晚了，人被打成这熊样了，还说个狗屁和，那不就是磕头求饶吗？他只能无奈地动手了。明知道对方个个能打，而自己这边没一个敢上，他还是要动手。明知道自己动手的后果，可能比二地主更悲摧，他还是要动手。

　　我不入地狱，谁他妈入地狱。花门帘子出手一瞬间，脑海中居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也算多少有点儿佛根慧心了。
　　“我×你妈，门帘子！”冯三儿认识花门帘子，毕竟都在这一片儿混，而且都有点儿小名气。他哪儿吃过这样的亏，何况还在两个女孩儿面前，也顾不得止鼻血，就要往上扑，却被大强哥一把拉住了。
　　大强哥把他推给俩女孩儿，淡淡地说：“算了，三儿，有哥呢！你俩，帮他把鼻血止了！”然后转过头，冷冷盯着花门帘子说：“门帘子，你他妈还挺有种！今儿个，就咱俩，练练！”
　　大强哥也认识花门帘子。
　　花门帘子家是东郊唯一一家废品收购站。而那时候，大强哥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也就是烟酒钱，完全靠偷，主要是偷钢铁厂的废钢铁，然后卖到花门帘子家的收购站。

　　“练就练，东风吹战鼓擂，这年月谁怕谁！”花门帘子摘下眼镜，随手递给一个小兄弟，大步向大强哥走去。
　　先出手的是花门帘子，一组天马行空的王八拳。他知道，大强哥在社会上比自己名头大，肯定不会先出手。
　　大强哥嘴角挂着冷笑，用一只胳膊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连续出拳，连头皮都没擦上。
　　花门帘子暗叫糟糕。
　　大强哥真是大强哥，实在是太强了，那胳膊硬得像块儿生铁，震得自己拳头生疼，何况人家还闲着右手呢，自己决不是对手。
　　大强哥还是没出手，冷冷地等他再出手。
　　这就是高手的风范。

　　花门帘子猜对了，大强哥真的很强。他要不强，就不叫大强，而叫小强，和周星驰拍《唐伯虎点秋香》去了。
　　大强哥不像其他少年，是看过《少林寺》后，才一窝蜂练武的。他五岁就跟着父亲压腿、劈叉、翻跟头、打拳，虽然都是花拳绣腿，却也练就了硬邦邦的身子骨，以及敏捷的身手，单挑至今没碰上过对手。
　　碰上这么个硬茬，却又无可回避，花门帘子只能对自己说：“恭喜你中奖了，绝对刺激等着你！”
　　花门帘子倒也不怕，三角眼乱转，动起了坏心眼儿：“看来，不玩阴的不行了！”又摆出王八拳的招式，这回却是虚招，右脚突然又快又狠地向大强哥的鸡巴踢去。这一脚要踢上，保守说，大强哥立马就得捂着裆趴下，满地打滚，没几个月缓不过来。往严重了说，估计大强哥这辈子也休想睡女人了，卫红要恨花门帘子一辈子。
　　大强哥久经战场，哪能吃这样的亏，侧身一躲，一把抄住他脚脖，紧接着扫腿一脚，把他撂翻在地，狠踹了几脚，又骂了一句：“啥鸡巴玩样儿，还他妈玩撩阴腿儿呢！”这才悻悻罢手。

　　花门帘子的阴损，让大强哥多少有些生气。按他一向的风度，把对方撂翻在地后，通常不会加踹几脚。
　　花门帘子爬起来，眨眨眼，定定神儿，扫把眉一竖，三角眼一瞪，又向大强哥扑去。他这是要疯了。这些年，他没少打架，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就八九岁的时候，他和大地主是打出来的交情，虽然他回回都输，但大地主每回赢得都很惨烈，他心理上多少还平衡。而这次，人家打你，就像逗小孩儿一样，简直就是表演，自己这脸可丢大了，以他的倔驴脾气，能不疯吗？

　　花门帘子绝对是头倔驴，其实他比倔驴还倔。
　　早些年，赶驴车收破烂，他家养过一头黑驴。也许瞅他不顺眼吧，只要他骑上去，那驴肯定打滚儿，摔疼他好几回了。他就记仇了。那年过年，趁父母拜年去，他把一过年要放的麻雷子、二踢脚、鞭炮都拿出来，挨个点着，往拴着的驴身上扔。如果把驴身子比作阵地，遭遇如此密集的炮袭，该会是如何的惨烈之状？不仅如此，那驴还神经质了，听到稍大点儿响动，不管拉没拉车，不管背上骑没骑人，马上就趴蛋。就跟《雍正皇帝》中狗儿使坏调制的那匹马差不多，只要听到背上的主人说“事儿忙，我就不下马了”，马上就给你趴下。好好一头驴算是废了，后来，只好卖给驴肉馆了。

　　那一年，花门帘子也就十岁，小试牛刀，就让一头驴精神崩溃，肉体又被人类所分食，也算是天葬了。他就这么的驴性，而且绝不肯吃亏，不管给他亏吃的是驴，还是大强哥。
　　花门帘子要跟大强哥拼命了。
　　可是，拼命也要讲究实力。胖婴鱼能跟鲨鱼拼命吗？大家都知道，鲨鱼是世界上最大的鱼。而胖婴鱼呢？它是世界上已知最小、最轻的鱼，成年体长近8毫米，体重1毫克，需要50万条才能凑够1斤，勉强够炒一盘儿。
　　花门帘子当然不是胖婴鱼，但他实在没有和大强哥拼命的资格。
　　简短截说，除了刚刚那一次，花门帘子又一连趴下八次，每次都会被重重踢上几脚，还要回答大强哥同样的一个提问：“小兔崽子，服不服？”
　　花门帘子每次回答也同样：“×你妈，不服！”然后又爬起来，瞪着喷火的三角眼，烈士一般扑上去。
　　轮到大强哥郁闷了：“这小子是疯子吧？还他妈有完没完？你他妈挨打没够，我他妈打你还累呢！”
　　这时候的大强哥，急于求得花门帘子的配合，只要他说声“服了”，那就完美OK了，可以在兄弟们的前呼后拥下，潇洒地离去了。

　　可是，属驴的花门帘子偏不配合，而且每次还要骂一句“×你妈”，让大强哥不再打他一回，面子上就下不了台。
　　遇到如此不配合的家伙，大强哥自认倒霉，只好自己找台阶下了，第九次打倒花门帘子后，大强哥踩着他前胸说：“小兔崽子，这回饶过你，别他妈让我再碰上，碰上一回打一回，给我记住了，你个小兔崽子！”说完扭头就走。
　　花门帘子艰难坐起来，满脸是血，却沙果花一般笑得灿烂，指着大强哥一行刚离去的背影骂：“×你妈，大强，你他妈也记住，老子迟早干死你！”
　　大强哥装没听见，大步走在兄弟们前面，脸上毫无胜利者的表情，相反显得颇有些心事儿。
　　卫红和冬梅走在队伍最后面，频频回头，驴一般倔强的花门帘子给她俩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日期：2012-08-03 15:17:06
　　第五章、大地主和大白梨

　　大白梨十五岁就跟大地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