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我无缘由地想到了那些嘴里嚼着大肉却劝穷人稍安勿躁的有的伪善家的丑恶嘴脸,继而想到,好似劝人安贫乐道是古今治国平天下的大经略,“颜氏子操瓢与箪,曾参歌声若出金石”,时隔千年,我仍能闻到这乐中多少带点酸楚。
我又想到了我的局限。
想到,我整日为学费而惶恐度日,怕再次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问话,生活上不敢稍微改善,本来贫血,又闹胃病,枯瘦如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一想到父母受过的苦,就会生出坚强,有时,自言自语:今天衣裳破旧、蓬头垢面的无名小子一定要出人头地。
后来领到奖学金了,回到宿舍,屠夫问我,“去女班长那里领奖学金,在女生宿舍看到了什么?”
我略有所思,淡淡地说,“什么也没有,除了女班长的那副嘴脸,不提则罢,一提起连食欲都没了”。又说,“淫贼,宿舍的仙人掌眼看着要死了,是不是你把洗脚水倒进去了?”
淫贼矢口否认,见众人都对他怒目相视,只好招了。
肥婆说,“再让我看见是你干的好事,打断你的狗腿!”
淫贼就再也没往花盆倒过洗脚水,脚也很少洗了 。
结果,半月后那仙人掌竟活过来了。
奖学金评选后,得到的笑,没得到的怨声怨气。臭老六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太他妈的黑了。”
至于为何叫他臭老六,缘于他出了名的脚臭,又在宿舍排行老六。据说有次他隔壁宿舍里蚊虫张狂,一时没有除蚊剂,他就自告奋勇地说,“这里有现成的除蚊剂,就脱掉鞋子,脱下袜子,用手拎起,在宿舍转一圈,自此蚊虫就在那个宿舍消声遗迹了。
从此臭老六远近闻名,深受男女老少深深唾弃。
淫贼说,“你不也拿到助学金了吗?”
臭老六听后,唾了一口痰,挽起袖子,“不说还罢了,一说气不打一处来,别人二千甚至三五千的拿,就给我二百块,打发要饭的叫花子吗?
长颈鹿说,“身上有虱子,家里有老鼠。”
众人不解,问何出此言,答道,附着于他物而最终毁坏他物的东西,说白了,吃奶骂娘。
臭老六就吹眉毛瞪眼,“你管你干爷爷!”
长颈鹿竟然不慌不急地说,“对于懦夫,骂人是唯一的冒险。”
臭老六摔门而去,边走边骂,“流氓!”
肥婆不咸不淡地说,“真正的流氓都这样,理亏了,第一个喊别人是流氓。”
我说,“这话有哲理,记下。”
肥婆挠了挠屁股,估计是痔疮犯了,边挠边犯困地说,“你写了这么久,还没写好?”
我说,“厚积薄发。”
他抠了抠鼻子,擤了一下鼻涕,手上几滴脓性分泌物,抹在墙上,淡淡地说,“真正的作家写五百字的故事和写一万字是一样的。”
他这句话,把我推进了写作思考的深渊,从那天起,再也没有爬上来——因为我一直没有找到一种自己独有的写作风格。
日期:2013-12-12 16:28:52
第三十五章胡思乱想
思考对于先前混沌而麻木无痛的生活实则是自掘坟墓,走入痛的焦灼,无终结。“朝闻道夕死可矣”,实在是不敢恭维,想是一些私心杂念尚未了却,放心不下。而后觉悟,即便是“偶得天眼觑红尘”,看透了人性、社会、世态,自己那几声寂寥的呐喊声亦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做螳臂当车之举罢了。
“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有时真想“随其流而杨其波”,“餔其糟而啜其醴”,可我清醒地痛着,看着一大群人披枷带锁,被叛了死刑。
看看周围,散漫的学习,无聊的人群,难以驱赶的空虚与昔日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形成强烈反差,大相径庭。这时,莫名的烦躁与不安就会趁虚而入,怕就怕在,越陷越深,而走入痛苦甚至极端。想你昔日是怀着多大的志向与抱负,“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才敢面对这条茫茫的旅途,而如今呢?大学里,曾经的荣誉、赞叹已成“昨日黄花”,你发现自己“门前冷落鞍马稀”,无人问津。可恨的是,小人得志,许多獐头鼠目的渣滓混迹于领导圈子里竟如鱼得水:当班干部捞油水的大把捞,入党的入党,评奖状的评奖状,明明说是贫困生,得了助学金人家就可以去买电脑、买名牌,你只会瞠目结舌,觉得匪夷所思,心结就产生了。
黑锤啃着一块鸭脖子,却不忘抱怨着学生会真是一个黑暗的组织,说谁谁那熊样,只会溜须拍马屁,领导就是喜欢,一下子就当了部长,吆三喝四的。
肥婆不同意他的观点,“溜须拍马屁也是一种学问,你还学不会呢。”
黑锤不屑地说,“我是不想学,那也不难,几乎不需要任何诀窍,就可以把把谣言振振有词地说成真理,把阳痿高尚成禁欲,把吹牛皮说成学富五车,谁都可以这么说,根本不需要什么智慧,只要你没有道德底线。“
我觉得这琐碎的生活无趣,消磨意志,躺在床上,随手翻起一本书,读到陆九渊的一首诗,“仰首攀南斗,翻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端起一杯水,自饮自酌,“爷,非凡人也”。
肥婆扑哧一声放了一个闷屁,我以为是淫贼在笑,就问他,“你笑什么?”
他一脸无辜,我没有笑啊。
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劈头盖脸地指着他说,“老娘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妖孽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喝了一口水,只呛咳,脸憋的红彤彤的。
肥婆这才转过身,笑着笑着,就说咬着舌头了。
淫贼就气急败坏的样子,“你就得瑟,你们家小猪昨天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说话呢,一个又高,看起来又很有钱,又帅气的男人。”
这话刺伤了我,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以前听谁说过,但凡真爱上一个人,你会患上一种病症,那就是感情洁癖,患者了这种病症,就忍受不了对方一点点感情不洁,不论身体还是精神上,久而久之,成为痴男或者怨女。
每个人都有软肋,金钱,事业,女色,尊严,贫穷,自卑,我有很多软肋,因为我一无所有,一无是处。
我又想到了朱婷,她就是我体内的癌症,消耗着我。
去人文系听课,杨柳走过来,趴在我的课桌前,笑着问,“你说,道可道,非常道,是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她就笑嘻嘻地用指头戳了一下我的眉头,“人头猪脑”。
我就想起了朱婷,痴痴地说,“猪,猪…………”。
人在教室听课,心却不知在哪里。讲师的多半话语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下课了,看着人群往教室外走,还傻愣着。
杨柳走过来,在我面前晃晃手,见我没反应,又晃了几下,见我才抬起眼皮,好奇地问,“怎么了?魂儿被哪只野狐勾去了?”
朱婷就是哪只野狐。
我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问,“是什么?”
我说,“画饼充饥,是件很痛苦的事。”
她就拧着我的耳朵,笑嘻嘻地说,“色鬼,又想哪个女狐狸呢?”
我看着她,明目皓齿,端庄秀丽,身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两个乳峰高挺着,脑子里一下子充血,就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突然想到淫贼以前说过,精神上的出轨,又默默把手缩回了。
为了避免尴尬,她转换了话题,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笔记,“借给你,多补习一下,见你昏头晕脑的,一整天都迷糊着。”
我接过她的文学笔记,两人走出教室,默默地走在校园中,她低着头,沉默不语,风静静地吹着,吹过合欢树,树叶沙沙作响。
我后来看着她的笔记,上面写着一些花花草草的少女情怀的诗歌,有一页,写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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