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姐这时候去省城,是什么事情这么急呢?”李叔问我。
“性命攸关的事情。”我说。
“哦?现在省城也很危险啊,日本鬼子到处放炸弹。”李叔道。
“现在都没有哪里是安全的了。”我叹口气。
“听说很多人跑到香港去了,洋人的地盘,日本鬼子应该不敢动。”李叔又道。
“嗯,我也听说了,有钱人都到香港去了。”
“像我们小渔村,鬼子也不会来。乡下小地方,鬼子可能也不知道那里。鬼子都去炸大城市去了。”李叔说。
夜色很沉,好像一块染上了浓黑墨汁的厚重的毯子,沉甸甸的覆盖下来。马灯微弱的灯光散射在迷雾上。嗒嗒嗒的马蹄声在山林间回响,让人感觉到生灵的气息,对黑暗丛林的恐惧感才略微减弱。
日夜不停地奔波,马车颠簸了两天,终于抵达省城。到省城之时天刚蒙蒙亮,卖拉肠濑粉的大妈在骑楼下摆开了摊子,卖报童沿街叫卖报纸。
赶到了张奇所说的地址,我惊呆了,心凉了半截。东山口南23号,一片被轰炸后的废墟。
日期:2014-08-26 17:14:00
第七节 寻(一)
一阵不祥的预感。我无法遏制头脑里出现的恐怖场景。
我赶紧拦住一个路人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人惊疑地看着我道:“日本鬼子到处放炸弹,还是快点离开这吧。”
我又紧接着问:“你知道一个叫张奇的人吗?”我想了想,这里是张奇的朋友范义的居所,又道:“还有范义,他是住在这里的。”
路人想了想说:“哦,范义,他好像被炸死了。”
我眼睛一阵发黑,我咬着牙费力地挺住身子。“那张奇呢?你知道他么?”
“好像有点印象,不太记得。”路人想了想说,“听说那天一起被炸死的还有范义的几个朋友。”
“张奇在里面吗?”我的心一阵冰冷,仿佛被死神的手摸过。
“嗯……会不会在医院里?从很多被炸的砖墙下面拉出伤员,都运到医院了。”路人道。
我赶紧跌跌撞撞地直奔向医院。我边跑边问路,跑过集市,不小心撞翻了摆摊阿婆的橘子,又踢倒了卖黄酒的大嫂的酒瓶。我的发髻散开了一半,垂下来的头发散乱地遮住了半边脸,也没去理它,只顾疯疯癫癫地向前冲。跑着跑着,鞋子烂掉了,我直接把鞋甩了,赤着脚往前跑。玻璃碎屑刺进了我的脚底,血沾到地面上,我好像没有感觉到痛,依然一个劲儿地往前奔。我感到我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医院,每个房间都冲进去看,然后又冲出来。
“小姐,你干嘛?”一个小护士拦着我。
“张奇在这里吗?张奇?”我语无伦次地乱叫。“东山口南23号炸了,他在里面的。”
“哦,是的,很多伤员被抬到这里医治。”小护士道。“我查查名单看看有没有。”
“谢谢!赶紧查查!”我心急火燎。
小护士拿出厚厚的一本本子,查找着。
“没有这个名字哦。”小护士摇摇头。
“再看仔细一点。”我道,“给我,我找找看。”我抢过本子翻起来。
每页上的名单在我眼前掠过,我一目十行地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名单。没有张奇。
“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他一定在的!”我的眼睛被泪水蒙住了,什么也看不清,我只是喃喃地说着。
“嗯,死者名单上也没有他。不在医院,也有可能没怎么伤到,自己爬起来走了。”小护士安慰我。
“会不会还埋在里面呢?”我神经质地抓着她问。张奇在哪?他还活着吗?
她似乎被我吓到了。“嗯……可能还在里面,没有被发现……”
我转身朝医院的大门走去,我要再跑回去找一找。
“张奇——张奇——”我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神经质地跳进断壁瓦堆里,东翻西翻,手指被刮出了血。我绊倒在瓦砾上。我又继续爬起来,死命地翻着,张奇是不是埋在下面呢?我要救他。一只男人的灰白的手掌从断墙中露出来,我趴下去搬开砖头,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已经开始被俎虫腐蚀,散发恶臭。不是张奇。我一阵恶心,呕吐起来,呕得眼泪鼻涕都流了。我继续翻着,在死人的肢体和衣物里寻着张奇。贵妇带着的宝石戒指,翠绿的朱玉上是已经干掉的暗红的血迹。还有被压扁的绣花鞋,蟑螂从里面窜出来。鸭舌帽里老鼠在吱吱地叫。那股死人的气息从碎石瓦砾间蒸腾上来,整个人都被掩埋在压抑的气味里,幽灵扯着衣角,好像也要人一同死去。
张奇,你一定一定不能死,你要活着。
灰霾笼罩在天空,黑色的大鸟低低地在天空盘旋,发出怪异的鸣叫。
虽然是白昼,但是天色暗得如同夜幕即将降临,气压低得很,空气停滞不会流动。胸口闷得慌。
在瓦砾上不知道翻了多久,我跌坐在断裂的砖头上,哭起来。
对了!张奇可能那天根本就没有在这里!
我一拍脑袋,我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想呢?
他会在哪里?
我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头昏目眩,眼睛发黑,我失去了知觉。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