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样的景致里,女孩们不免会说些私密话。
“我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子嫣沉吟着说,“我想换一种方式重新赌一轮。”
苏荻望着眼中闪着奇异光彩的伙伴,怀疑地说,“我从没看过你这副样子,你要赌什么?”
“嗯,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可是……你答应别笑我,你要是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我可受不了。”
“说吧,我不笑你。”
“苏,我,我想转学文科”,子嫣一挥手,将手中那朵被彻底分解的万寿菊抖到地上。看到苏荻没什么激烈反应,便继续说下去。
“高二文理分班之后,我感觉功课越来越难了,你知道,我一直文科比理科好,当初,要不是你……”
苏荻突然明白,当初子嫣没转去文科班,只为延续她们的同桌之谊,不由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甜甜的,暖暖的。
下午刚下过雨,长椅下一地的黄叶,空气清凉湿润。一阵风过,将苏荻散在肩头的发丝吹得挡住了她的脸,以致子嫣一时看不到她的表情。
好一会,她用手拨开乱发,露出笑脸:“子嫣,你比我感性得多,又那么有灵气, 我也觉得你学文会比学理好。”
子嫣长长吁了一口气,开始倒出一直压在心中的忧虑:“文理分科已经半年了,我落下了半年的课程,现在离高考只有一年半,既要自学落下的功课又要赶新课,我真怕跟不上。”
学文学理这样的人生大事,大伙儿都是跟家长商量的,而子嫣却拿来跟女友商量,除了她们之间无话不谈外,还有因为,苏荻有种处理事物和驾御人的能力,两人的大事常常是她做决定。
为了不辜负朋友的信赖,苏荻双眉紧锁,环抱双臂,端着一派老成持重的架式,细细分析起文科班的排名情况来。这妞功课不错,人缘素好,她对班内班外的新闻又是格外上心,故她那煞有介事的分析还算似模似样,最后,她断言:
“到文科班,你会后来者居上!”
“你真的这样想?”
“我肯定!”
徐子嫣高兴地一把搂住她,因为此时她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啊,苏,没有你我怎么办?”
开学时子嫣转到了文科班。
许多许多年后,她一直记得那个冬日的黄昏,落霞红光中那两个绮年玉貌的女孩子,那两张郑重的面孔,以及雨后那种濡湿的、似凉非凉的气息。
日期:2014-11-21 09:35:52
二
子嫣到文科班后搬了宿舍,不再是苏荻“睡在上铺的姐妹”, 不过两人课余时间仍是粘在一起,继续一起吃饭、打球、逛商场、买衣服、玩电脑游戏,一起欣赏男孩子写来的情书。
有老友不住地打气及解忧析难,子嫣战胜了来到新班级的种种不适.春天将尽的时候,她已在文科班混得风生水起,成了班里魅力和敬意的中心。
苏荻说:“赞美成功,踩低默默无闻的奋斗者,这是人类的通病。”
“多么势利庸俗的世界,苏,你说我们会成功吗?”
“你的成功指什么?”
“有一份喜欢的事业,有一个喜欢的人儿陪在身边,嘘寒问暖,风雨同舟。”
想起未来那个“他”,少女们不由粉面含春,目光闪亮,嘴角抿紧。
虽然如花似锦的前程在向她们招手,只是,这中间隔着老大一片由习题、测验、考试构成的沼泽地呢,她们明白,若不相互扶持,小心前行,随时会被吞没。
子嫣家不在市区,苏荻不时邀她到家里改善生活。
苏荻家在市第一建筑公司的家属楼里,她爸是一名工程师,单位效益差,人亦郁郁不得志;她妈是一家工厂的工会副主席,爱唱爱跳,家中歌声不断。
子嫣去过那里。沿着半旧的水泥楼梯拾级而上,爬到六楼,门一开,别有洞天:
室内墙壁虽留有岁月痕迹,但窗明几净。墙壁上挂着十字绣挂件,窗台、茶几上是一盆盆生机勃勃的吊兰、长春藤、万年青,简洁大方的家具上覆有电脑绣花罩布,使人感到在这普通的知识分子家中,充满着对生活的热情。
苏荻的闺房有个几乎触到天花板的大书架,架子上半部是各种公仔、洋娃娃,造型趣致,或坐或立;下半部则是成套的漫画、畅销小说,成功学、男女心理学、化妆、时装等五花八门的闲书。
子嫣不由想起自己闺房那个小书架,上面只有唐诗宋诗、文学名著、科学家传记及各门功课的参考书,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你老爸老妈真开明!”
苏微微一笑:“两老的注意力都在苏家儿子身上呢。”
苏荻的弟弟子嫣亦见过,一个瘦而高的翩翩少年,黑框眼镜下是对小鹿般温顺的眼睛,功课绝佳,苏家父母在他身上似已看到无限美好的未来,那真是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自然无暇顾及女儿。
不过这也给苏带来许多好处。不是重要角色,大人不去关注她的来去、交往、嗜好、寂寞,便没有一堆条条框框约束她,她遂可以自由发展。没有谁认为她一定要成功,她便不必循规蹈矩。
苏的闺房南面有个垂着紫缎窗帘的飘窗,窗下有棵老桃树,花开时满树红霞,风过处似有成千成百的粉色蝴蝶在窗外舞动,舞至酣处,竟一群群飞离枝头,随风翩跹。
子嫣对这房间春日的风景赞不绝口。
苏荻却说:“这是开花不结果的观赏桃,只适合林妹妹表演行为艺术,葬个花啊写写诗啊,若依我,不如砍了,种点柑子树柚子树之类的,春天有花香可闻,秋天有果子可吃。”
子嫣气结,这妞简直焚琴煮鹤。
有这么个女孩常在苏家出入,苏荻父母挺开心。每次子嫣在苏家吃罢饭返校,江阿姨总要塞给她几块点心或几只苹果,叮嘱说:“下次再来哦。”
因为徐子嫣知书达理我见犹怜?抑或是女儿需要玩伴?
亦不尽然。
徐子嫣的母亲当年是省歌舞团的舞蹈队队长,而那时的江阿姨是一个小县城文化馆的临时工,这个能歌善舞的小女工报考省歌舞团时,子嫣的母亲正是她的面试官。虽说江阿姨没能圆她的舞台梦,可那位跟她几乎同龄的招生老师予她的印象如此强烈,以致她多年后仍记得她那温柔的话语,她的一颦一笑……
可惜当时她只是一个小女工,一个舞蹈发烧友,无缘跟她结交……后来听说那位队长心脏出了毛病,嫁了人,退出了舞台,在一个县城中学当音乐老师……眼下的徐子嫣甚得乃母黄金时代的神韵,看到她江阿姨就会想起她昔日的偶像,在感概红颜薄命的同时,亦对命运的巧合叹为观止。
凡此种种,她几乎成了苏家的第二个女儿。
她和苏荻都是窈窕少女,梳同样的发型,穿一样的校服,紧绷的肌肤发出莹光,乍一看还真分不清谁是谁。然则你若跟她们混熟则发现,那个蜜色肌肤、深目红唇、身材较丰腴的是苏荻;那个皮肤皎洁、五官娟秀,身材苗条的是徐子嫣。
日期:2014-11-25 16:09:46
不管花季少女的天空如何的阴晴变化,不管花园里的花何时开何时谢,校园的主弦律总是在习题和考试中回环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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