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演义:古典诗词解读舍我其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12节

作者: 李晓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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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12-17 19:14:42
  这位歌妓是欧阳修最真的梦,有诗为证。
  平湖十顷碧琉璃,四面清阴乍合时。

  柳絮已将春去远,海棠应恨我来迟。
  啼禽似与游人语,明月闲撑野艇随。
  每到最佳堪乐处,却思君共把芳厄。
  多年以后,欧阳修得意门生苏轼出知颍州,听说这个故事后立刻联想到晚唐杜牧。杜牧年轻时在湖州看上一个小美女,约好等他做湖州刺史的时候明媒正娶,结果当他再次来到湖州时,小美女已经成为幼儿园老师。和其他幼儿园老师不同的是,她教的学生都是她自己的孩子。
  很多官员填词是为了证明自己怀才不遇,提醒上级我在这里,但欧阳修志不在此,他似乎一门心思要把柳永比下去。他写的婉约词数量太多,以致很多不能确定主人的作品都署上他的名字,比如真正作者可能是南宋才女朱淑真的这首《生查子》。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日期:2013-12-17 20:59:09
  柳永有些词香艳轻狂,欧阳修的《南歌子》不遑多让。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宋真宗景德二年也就是宋辽澶渊之盟的后一年,著名文臣杨亿、刘筠、钱惟演奉旨编纂《历代君臣事迹》,后来真宗题名《册府元龟》。编书之余杨亿等人互相酬唱,写了不少流连光景的诗篇。《山海经》和《穆天子传》说昆仑之西有群玉之山,那里是帝王藏书之府。杨忆因此把他们的诗集取名《西昆酬唱集》。这部诗集在当时影响很大,文人学子纷纷学习,“西昆体”因此风靡一时。
  杨亿的《无题》直接模拟李商隐:“巫阳也梦隔千峰,辟恶香销翠被浓。桂魄渐亏愁晓月,蕉心不展怨春风。遥山黯黯眉长敛,一水盈盈语未通。漫托鹍弦传恨意,云鬟日夕似飞蓬。”
  欧阳修推崇唐诗和韩愈散文,对西昆体的骈俪艰深不以为然。他在至和元年回京任史馆修撰负责编写《新唐书》,有天饭后和两位同僚在街上散步,看到一匹脱缰的奔马踩死一条趴在街头卖萌的小狗。欧阳修提议看谁能用最简练的语言描述这件事情。一位同僚说:“有犬卧于通衢,逸马蹄而死之”。欧阳修摇头。另一位同僚说:“有马逸于街衢,卧犬遭之而毙”。欧阳修也嫌太罗嗦,他说:“都像你们这样修史,一万卷也写不完。”两位同僚不服,拢袖请教:“那你认为应该怎么说?”欧阳修回应:“逸马杀犬于道,六个字就足够。”

  日期:2013-12-17 20:59:42
  嘉祐二年他在主持进士考试时录取苏轼、苏辙和曾巩,带领他们对西昆体发起冲锋,逐步转变北宋文风。此时的欧阳修已经是个德高望重的大臣,每天公务繁忙,当年在洛下买花载酒、看歌妓梳妆的时光只能偶尔回想。
  诉衷情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嘉祐三年六月,欧阳修以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嘉祐四年秋天,欧阳修写成《秋声赋》,经过青梅如豆柳如眉的春天,山花红紫树高低的夏天,他的人生也已经走到了山川寂寥的秋天。

  嘉祐五年之后,欧阳修历任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官运虽然不如晏殊,但是比苏东坡好。晏殊、欧阳修和苏东坡三代师徒的官位越来越低,文学成就却越来越高。
  范仲淹举荐名将狄青,欧阳修却认为应该延续北宋传统,对有威信的大将限制使用。宋仁宗采纳了欧阳修的意见。狄青被贬几年后抑郁而终。有人据此认为欧阳修加剧了重文轻武的倾向,间接导致了北宋的灭亡。
  北宋官僚队伍空前庞大,为了争夺有限的政治资源不得不组成各种利益集团。欧阳修写过著名的《朋党论》,认为小人朋比为奸,君子却可以建成爱国阵线。神宗熙宁二年王安石实行新法。欧阳修对青苗法有所批评并拒绝执行,和弟子苏轼等人一道站在变法派的对立面。
  日期:2013-12-17 21:00:13
  北宋和当今中国很像,连村干部都把改革挂在嘴上。北宋官场同样流行用男女关系打压政敌,欧阳修和王安石都曾中枪。本来那些香艳小词大家都填,但在欧阳修政敌眼里却成了罪证。若非你轻薄无行,怎么能把偷香窃玉写得如此逼真?欧阳修陶醉于“曲子相公”的美名,终于被政敌抓住把柄。
  欧阳修有个妹妹嫁给张龟年做后妻,张龟年名不符实很早挂掉。欧阳修妹妹失去依靠,只好带着张龟年前妻生的一个女儿投奔欧阳修。张龟年之女长大后嫁给了欧阳修的堂侄欧阳晟,却和欧阳晟的家仆眉来眼去,私情败露后被开封府抓去审问。在监察御史蒋之奇等人唆使下,张氏在公堂上抖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新闻,她说她还是闺女时就已经和欧阳修有过不伦之恋,并有《望江南》词为证。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簸钱”是唐宋女子流行的掷铜钱游戏。“恁时”即那时。这首词让欧阳修百口莫辩。好在宋英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不了了之。蒋之奇等人看见欧阳修安然无恙,不久之后再次发起攻击,这回他们声称欧阳修“盗媳”,主要证据依然是一首词。
  醉蓬莱
  见羞容敛翠,嫩脸匀红,素腰袅娜。红药阑边,恼不教伊过。半掩娇羞,语声低颤,问道有人知么。强整罗裙,偷回波眼,佯行佯坐。  更问假如,事还成后,乱了云鬟,被娘猜破。我且归家,你而今休呵。更为娘行,有些针线,诮未曾收啰。却待更阑,庭花影下,重来则个。
  日期:2013-12-17 21:00:45

  这时宋英宗已死,新皇帝是对欧阳修这种老臣没什么好感的宋神宗。他一怒之下竟要把欧阳修推出去斩首,幸有大臣劝解方才息怒。
  欧阳修被流言蜚语弄得灰头土脸,于是再次请求外调。此时他已经六十出头,带着书童离开京师来到亳州。亳州是古井贡产地,欧阳修自号“六一居士”,他自己的解释是:“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吾老于其间,是为六一”。
  欧阳修做官的滁州、颍州、亳州都在今天的安徽境内,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神宗熙宁四年六月,欧阳修以太子少师致仕,退居颖州西湖。在这里他每天和书童惬意泛舟,留下著名组词《采桑子》十首。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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