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狼眼,显得那样狰狞可怖,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齐一鸣仍能感受到那目光的残忍、贪婪、已经对血肉的渴望。齐一鸣不知道什么改变了当年那两只温驯、可爱甚至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拼命维护齐一鸣的小黑狼。还是这可悲的环境,生机全无,那无法忍受的饥饿让它们把所有的主意都打到了如今唯一生存的活物——齐一鸣身上。
几乎没什么犹豫,齐一鸣迈开双腿朝着远离那几盏鬼火的方向开始狂奔。接着,他便会醒来。那种失去亲人的痛感和生命被威胁的感觉总会让齐一鸣在从梦中惊醒之时大声喊叫,母亲总会关切的站在床边,轻抚齐一鸣的额头,安慰他说一切都会过去,齐一鸣每次都会安静的点点头表示没事,可是他明白,最近的几次梦中,他醒来的越来越迟了,几乎就要被两只黑狼捉住撕碎。
静坐在床边,齐一鸣不敢再次躺下,他说不准下一次自己还能不能醒来。一滴鲜血,顺着齐一鸣的额头滑落,那是梦中触碰到黑狼獠牙的地方,齐一鸣默默的擦拭伤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日期:2013-12-08 10:00:00
3 福祸
第二天天未放晴,母亲不用出摊,在家做些女工贴补家用,齐一鸣背起书袋早早出了门。
“早啊,学兄可真是勤勉啊!”
齐一鸣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应该是自己那些公子哥儿同学。于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前走,免得给自己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一鸣兄,等等我啊!”齐一鸣暗暗吃惊,竟然有人如此称呼自己,以往在学堂,大伙对他呼来喝去,一般就是称个“喂”或者“嘿”之类的,将他当做个小书童般的呼来喝去,更有甚者,比如刘大允之流,会叫他“没爹的”“野孩子”之类,除非夫子在场,他们根本不会叫自己本名,更何况还称兄道弟。
虽然吃惊,却不能失礼,齐一鸣早已习惯谨小慎微的生存之道,转过身先认真作了个揖,发现说话的是白文礼,金水城城主薛荣的外甥,白家当铺的少主人。
“白少爷,您是找我么?”白文礼比齐一鸣小一岁,却高出齐一鸣半个头,此刻他快步来到齐一鸣身前,脚上的丝履踩在积水里也毫不在意。齐一鸣赶紧闪身给他让出给点位置,心里暗想不知道今天这白文礼对自己如此客气是要闹哪一出。对于这个白家公子,齐一鸣印象倒还不错,以前他也跟那些富家公子一样并不怎么看得起齐一鸣,但也从不曾当面给齐一鸣难堪,算是比较好相处的同学了。
“一鸣兄何须如此见外,我比兄长小些,叫我文礼就好。”白文礼倒是自然的就引了自己的书童帮齐一鸣和他自己打伞。齐一鸣心里觉得怪异,又不好拒绝,只好这么不咸不淡的和白文礼聊着天,但仍旧坚持叫白文礼为白公子,俩人就这样推推攘攘的走到了私塾。
今天真的很奇怪,早课开始之前又有几个人来和齐一鸣打招呼,每个人都客气的让齐一鸣觉得陌生,而自己熟悉的他们那张不屑的脸孔不知道装到哪里去了。齐一鸣心里暗暗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太清楚。
朱夫子一到,乱哄哄的课室立马安静下来,众人先是齐诵了一段《中庸》,然后朱夫子开始检查昨日布置的背诵课业。这个时候,刘大允才姗姗来迟的出现在课室,朱夫子看了他一眼,就让他赶紧落座,准备背诵。
刘大允若说吃喝玩乐自然不在话下,可却并不是个读书的料。勉强背了两句“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谁能食而知其味”,夫子跟着摇头晃脑的,看上去很是欣赏这段,便随口道:“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也不知是刘大允一身的肥肉给了朱夫子灵感还是什么,夫子意犹未尽,问道:“何谓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刘大允有点蒙,夫子随口说的这句他不曾记得教过,当然教过他不记得也有可能。可此时站在桌前背书,满屋的同学们眼睛盯着自己,刘大允可不愿这样跌了脸面,也跟着朱夫子摇头晃脑的哼了两句,灵机一动,就想到了应答的句子:“这就是说,人总在吃吃喝喝,但是没几个人能吃到真正鲜活的山珍海味的!”说完还颇为得意的看了看夫子。
齐一鸣听到后半句释义有些忍俊不禁,忙偏过头免得被刘大允看到,然而好巧不巧,偏偏此时朱夫子侧了侧身,盼着夫子首肯的刘大允一下就看到了朱夫子身后正在偷笑着转脸的齐一鸣。这下可不得了,别人也就罢了,你齐一鸣算个什么东西,没爹的野种也敢嘲笑小爷。刘大允一下涨红了脸,也顾不得夫子就在身侧了,挥舞着一双肉拳就要去打齐一鸣。
这种事在朱夫子在堂上从未发生过,学堂内顿时乱成一团,齐一鸣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刘大允是个蠢才,可这个蠢材却有的是蛮力,搞不好还要被夫子罚抄写,心思如乱麻的他,倒是早早就用手抱住了头免得被刘大允打伤。
“都给我住手!”朱夫子一声暴喝,虽算不上中气十足,倒也是吓人一跳,学生们这才想起夫子还在,个个老老实实低眉顺眼的坐在自己座位上不做声。刘大允此时已经到了齐一鸣身前,一双手举在头顶,不知该不该落下,一咬牙刘大允还是大力打了齐一鸣一拳,这才回了自己的位子。
“好你个刘大允!在课堂之上欺辱同学,当我死了么?”朱夫子显然动了真怒,抽出戒尺就走到刘大允身旁,在齐一鸣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朱夫子竟然为自己出头,还打了刘大允的手心让他去罚站。齐一鸣知道,真的有事发生了,关于自己的,难道是,那个人?
下课后朱夫子留了齐一鸣单独说话,证实了齐一鸣心中所想,爹要回来了,不仅要回来,听朱夫子的意思,爹在京城还当了大官,这次可真的是荣归故里了。
一路小跑,齐一鸣连草帽都忘了戴,就那么淋着雨跑回了家中。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齐一鸣别无其他的念想,一头便冲进了里屋。
然而,等着他的竟不是慈爱的母亲,狭小的堂屋里站着几个穿着统一的男子,还不待齐一鸣细看,他便被人反手缚住。“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娘呢,你们是什么人?”齐一鸣望着这群面色冰冷的大汉,心中慌乱不已。
然而这些人显然没什么好的耐心,也不打算为齐一鸣解惑答疑,为首的一个青面汉子拿起桌上的抹布直接塞进齐一鸣口中,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几人便押着齐一鸣出了小屋塞进一辆马车之中。
惊魂未定的齐一鸣还想挣扎,却被那个情面男子狠狠赏了几个嘴巴,然后把他的手脚都困的更紧了一些。
马车行走了不多时,便停了下来,齐一鸣不知会有什么在车外等待自己,他尽量把自己瘦小的身子往车子最深处缩了缩。然而一切皆是徒劳,青面汉子一挥手,便上来两个大汉如同捉小鸡一般拎起齐一鸣下了马车,慌乱间,齐一鸣还是瞥了一眼自己的所在,竟是金水衙门,闲来无事时候他曾来这里听过城主薛荣审讯犯人,错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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