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校门,赵主任大老远就拿着一封信在空中晃动,大喊有我信,说刚刚邮车送来的。
我接过信,一眼就认出是梅的字迹。赵主任笑哈哈地问:“谁来的?是不是女朋友?”
我忙辩解:“哪呀,是同学。”
等其他老师涌过来夺抢时,我早已塞进了口袋,旋即遁去。
大家围住赵主任一通指责。
我知道,这里老师有个抢拆同事情书的毛病,首先他们似乎很文明地把信先交到你手里,然后趁你不注意,一把抢回去拆开,当中宣读。有些肉麻的内容就成了年轻人打发无聊时间的话题。昨天化学豆老师的信就是这样被公开的。
学校里,既没有电视,也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大家晚上凑在一起,找个话题寻开心,特别是男女情事,无疑是最刺激,最受欢迎的话题。
我跑进阁楼,把门反锁好,打开信,刚看了几行,脸上的肌肉顿时凝固了。
哥哥,接到这份信估计已是三天后,也就是我俩分开已经三天了。我不知道你是否刚到学校就给我写信,我是多么盼望我俩同时接到对方的来信,同时在灯下捧读,同时相互感受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哦,忘记问候了,你那里还好吗?工作开始还顺利吗?如果说你一切都好的话,我这里却糟透了。
现在是晚上11点,我独自去曾装满我们欢笑过的小树林坐了会,夜很黑,但我没有感觉到怕。刚刚回来,我铺开纸给你写信的时候,信纸已经被眼泪打湿了一大片。好长时间,我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刚刚我被音乐老师侮辱了。
那天你走了,我也空了,我的心跟着你去了大山。回来后,我就睡倒了。晚上八点,音乐老师通知我去练歌,国庆节学校要举办一次文艺晚会,系里让我准备一首歌。
我去了,声乐室人很多,合唱、独唱都有。十点钟结束后,指导老师彭老头让我留下来。偌大的声乐室就我俩,彭老头超级认真地指导我,我站在钢琴旁,离他很近,但他还是拍着我的后背让我更近点,我很紧张,几乎是靠在他的身上。我越紧张越是唱不好,他不停地抚摸着我的臀部让我放松,突然他抱住我,满是胡子茬的脸在我脸上乱蹭,一只手在胸部乱抓,嘴里咕哝着令人作呕的话。我气都喘不过来。我挣脱了几次都没挣脱开,后来我喊了一声,他才松开手。
跑出声乐厅,我大哭一场,突然觉得我是这样的无助,我甚至连诉说的人都没有。我就像一片秋叶,在枝头上一次一次挣扎,最后被秋分还是吹离了树枝。
我来到我俩经常约会的小树林,四周一片寂静。坐在那个小石凳上,我始终平静不下来,眼泪再次簌簌流了出来。此刻,如果你在就好了。
这个石凳,我们坐了整整三年,每次你抱着我,数天上的星星,看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看树上的叶子绿了、黄了、落了,又绿了、黄了、落了。周而复始,绿了三次,黄了三次,落了三次。而当第四次黄了时候,你不在了,只剩我独自感受。
我抚摸着石凳你坐过的地方,仿佛还散发着你的体温,感觉你没有走,你仍在我的身旁。
我想你了,哥。
此刻,我从来没感觉到我这么孤独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你对我原来这么重要,我现在感觉我是否还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哥,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三年来,我从没说过爱你,其实从见着你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你。三年来,我一直埋藏在心底,此刻我第一次告诉你:梅永远爱你!
...........
信还没读完,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到皱皱巴巴的信纸,和许多模糊泡大了的字体,一切都明白了。这是梅用泪水写成的信,字字句句浸满了梅的真诚、痴情、思念、无助、脆弱、伤感 、绝望。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大脑闪现。
我突然感觉我对梅的理解太少了,梅有时候很理性,但感性起来却很任性,任性的女孩有时候很脆弱,在最脆弱的时候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
想到这,我心跳加速,手哆嗦的厉害,浑身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也许此刻梅还痴痴地等我的信,也许......
我不敢想下去。
我要明天去看梅,回信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打算周末我去趟县城,用刚刚补发的工资买台录音机和初中英语六册的磁带,加班加点把初三的课程提前补上去。但是我已经等不到周末了。
我知道此刻梅最需要的什么,她需要的是一种力量,一种支撑生命的希望。
我三步并作两步敲开了汪校长的宿舍,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并承诺以后的周末和寒假初三学生一律不放假,春节只放三天,全部时间交给我补习英语。明年六月中考,留给我只有十个月的时间。时间紧,任务重,拖不起了。
汪校长听了我的打算,非常赞同,透出赞赏的眼神。
当夜我无眠,满脑子是梅。
日期:2013-01-29 19:34:30
第十一章 目送
一夜恍惚,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梅的身影、梅的眼泪、梅的微笑、以及她迷人的舞姿像电影一样在我大脑回放了一夜。起床后,我头有点发胀,昏昏沉沉。
我胡乱套上运动装,出门跑步。不管心烦气躁,刮风下雨,晨跑是我雷打不动的习惯。
一阵冷风吹过,我似乎清醒了许多。仅跑了几分钟,那个白色身影就出现在眼前,梅的近况让我焦虑,经过这段时间的“冷战”,再加上梅的情况不明,我完全没有了主动亲近沈冰或在她面前故献殷勤的兴致。我旁如无人地昂首超过她,加速前跑。返回时我们再次相遇,我们完成了瞬间对视,她仍然面无表情,我也很难有热情表露出来。但我的心在对视的一瞬间的确狂跳了几下。
我很想打个招呼,告诉她明天我将不能晨跑,但似乎又多此一举。
回到学校,我草草吃了点东西,便上课去了。
十点整,长途班车准时到达小街。我揣着昨天刚刚补发的二百元工资上了车。
长笛就是信号。每天汽车到达时,司机离站二百米就开始鸣笛,笛声响彻整个镇子,笛声也撞击着镇子的每个角落。
此时,各单位人早钻出来排在各自门口,边聊天边打听当天的新闻,甚至是新闻背后的新闻。
我的出山当然也跳不过大家的眼睛,校门口几位年轻老师见我要上车,嘻嘻笑哈哈,此时不忘借题发挥。
小罗老师抓住我的包死活不让走,非要让我说出个一二三,否则不松手。
“是不是去看女朋友?快说。”
小王老师一张刀子嘴能杀人,说起话来面无表情:“装什么蒜,昨晚接到情书,今天肯定去约会。小心弄死你娃。”
结了婚的张老师是出了名的“坏”嘴,他慢条斯理地走过来,边恍着脑袋边说:“估计女朋友想那事了,让路老师速来解决,规定时间不到,另寻他人。嘿嘿嘿。”
大家附和着一阵哄笑。
“小心,别让丨警丨察逮住,小旅馆最不保险。”小王老师更是赤裸。
我脸上一阵发热,骚得我心慌。我无需辩解,赶快离开是非之地是上策。我奋力挣开罗老师的手,向汽车跑去 ,心里暗骂:“什么老师嘛,简直是一群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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