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又哭了，这次哭得比刚刚更惊天地，她顺手抡起旁边的一根木头，狠狠地砸在了水泥场地上，木头一下子就裂成了两半。干仗的这些人终于静了，面色尴尬地像一个个木桩似的，站在场地上，叫骂声也停止了。
　　日期：2013-01-21 14:26:39
　　“走，走，进屋去。”蔡七霞赶紧推着朱乙军进了屋，临关门的时候还不忘朝外面喊了一声，“想捞老人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余凤莲见她还在说这样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捡起地上的两根木棍朝七霞家的木门上狠狠地砸了上去，上面贴着的旧春联应声而落。
　　围观的人们都凑了上去，等着七霞和她男人再出来干一仗。没想这时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哭喊声，“爸啊！”
　　声音是从隔壁人家传来的，是朱乙军的弟弟朱丙祥，就在这边打得天崩地裂的时候，老头子一口气没接上来了，去了。
　　“砰”地一声，七霞家的门开了，朱乙军一边哭喊着一边跑了出来，大概过了有三分钟，蔡七霞也出来了，她又重新化了妆，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一下子又恢复了“知识分子”形象。
　　“老头子死了。”余凤莲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国兵，还偷偷用余光瞄了瞄男人的神色，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李国兵的神情并不是装的，这个老头子的去世在他看来不过就是邻居家走了一位老人，跟自己毫不相干。

　　张奶奶和众人早就随着蔡七霞一起去朱老三家凑热闹了，只有王瘸子没走，她觉得跟着李国兵夫妻俩比去那儿看死人热闹多了。王瘸子的眼神一直游走在这两人身上，时不时地也会用余光瞟一眼旁边有些发呆的秋喜，就是这一不留意的看着，让她发现了秋喜的异样，“哎呦，秋喜这姑娘大人了。”
　　“大人了”在乌兰村就是女孩子来例假的意思，王瘸子的这一喊直接把余凤莲给惊住了。秋喜今年都十六岁了，按照身体发育情况来说，应该前两年就来例假了，然而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动静。余凤莲也偷偷和李国兵讨论过这个问题，她甚至怀疑这个二丫头是不是子宫发育不良。这下好了，在这个多事的夜晚，姑娘成人了。
　　王瘸子看着余凤莲脸上露出了笑意，也跟着笑了起来，“哎呦，这下好了，家里又多个大人了。”
　　这话要是说给男孩子听倒也没什么，秋喜是个姑娘，而且是个害羞得恨不得把自己低进尘埃的姑娘，王瘸子的话一下子让她脸红到了脖子根。一眨眼的功夫，这丫头就跑回了自己家，堪比“来子”逃入苞米地的速度。
　　日期：2013-01-21 16:05:46

　　余凤莲一手拿着早就缝制好的布，一手拿了一沓子的卫生纸，把秋喜喊到了厕所边，“赶紧把这垫上，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身子底下再压些报纸，少动弹身子，弄脏了床单可不好洗。”
　　这种布上夹点纸的用法秋喜见过，余凤莲每次来例假的时候屋门口都得晾上一大堆。但是，秋喜知道和她同龄的孩子都不是用的这个，她们都用的卫生巾，一小片装在一个小袋子里，方便又时尚。是的，秋喜把它称之为时尚，因为她觉得余凤莲用的这玩意只有农村妇女才会使。
　　秋喜想问余凤莲为什么不去给自己买卫生巾，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乖乖地按照母亲说得那样做。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怕李国兵会突然窜了出来，心开始“砰砰”地直跳。
　　“快点，快点，都几点钟了，待会儿进屋睡觉别把秋韵吵醒了，她明天还得上学呢。”
　　秋喜迅速地换上了拿过来的裤子，余凤莲特意交代她拿一条旧裤子来穿，说是好一些的裤子要是弄脏了洗都洗不掉。从母亲的嘴里，秋喜第一次知道了来例假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怕吵醒秋韵，秋喜蹑手蹑脚的上了床，轻轻地在身下垫了两张报纸，她有些害怕，怕弄脏床单，又怕脏东西碰到了秋韵的身上，只能挨着床沿侧躺着。两腿间的那些红一点都不受控制，肆无忌惮地侵蚀着秋喜的内心。她变得越来越恐惧，也开始埋怨自己是个女儿身。
　　李国兵家倒是渐渐安静了下来，而朱家却是异常地“热闹”，有些好事之徒依旧没有散去，围着老头子的遗体站着，还在讨论他的死相。屋内的四方大桌已经摆开了，四个壮汉分坐在四个角落，开始摸牌。他们会打一夜的牌，乌兰村把这称为“守夜”。
　　不一会儿的功夫，剃头师傅就过来了，他不是来给活人理发的，而是来给死去的人净身。围观的人们先给师傅让了道，然后又随着他站到了预备好的桌子边，看着师傅一板一眼地忙活了起来。
　　日期：2013-01-21 19:34:06
　　师傅姓蒋，是乌兰村有名的净身师傅，只见他手法灵活地先替老头子擦洗了嘴巴、牙齿和鼻子，然后又用白布替他洗了头发和上身，到清洗下身的时候蒋师傅停住了，“家里长子是谁？过来替老人洗一下。”

　　“是我。”朱乙军正在一旁张罗两位妇女帮忙折纸钱，一听蒋师傅的喊声连忙走了过来，“怎么洗？”
　　这时朱丙祥也过来了，随着他一起过来的是李国兵的二姨妈，也不知道是哪个把她给请过来的。
　　“哥，等等。”朱丙祥把老二喊到了一边，“爸临死前说了，要让李国兵来帮他洗，要不然他到了阎王爷那儿也不得安生。”
　　老三的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震得朱乙军两眼都发了花，“不可能，朱家的长子是我，怎么能让外人来？”
　　蔡七霞也赶紧凑了过来，原本乌兰村有规矩，男人去世净身的时候女人不得在场，现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什么呀？我们家就是老大，谁敢称老大给我站出来。”
　　李国兵的二姨妈一听蔡七霞这么说就意识到事情不好办了，立即站到了屋子的中央，“以我看还是以老人的意思为主，走了的人为大，哪个也不想他到了地底下日子还过不安生。”
　　“是啊，姨妈说得对。哥，我看还是把李国兵叫来吧。”
　　朱丙祥是姐弟三个人里最没脾气的，再加上手头上有些钱，对老人自然也是孝顺，让李国兵认祖归宗这事就是他张罗的。

　　一屋子的外人都盯着朱乙军看，看得他全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像是被气的，又像是害怕了起来，“行，洗身子可以，洗完以后就没他什么事情了，这是朱家的事，绝不能让李家插手。”
　　“行，我去把国兵喊来。”二姨妈见状赶紧拄着拐杖出了门，搀扶她的是朱丙祥的大闺女蕾蕾。
　　日期：2013-01-21 21: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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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1-21 21:49:36
　　老太太敲李家窗户的时候，李国兵正打着赤膊坐在床上看家里的那台只收到两个台的黑台电视，老头子的去世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生活。余凤莲坐在他的旁边，穿着一件退了色的花汗衫，手里抱着童童，这娃娃一到晚上就表现得异常兴奋，若不是凤莲抱在手里，他指定是各个屋子的来回串。
　　“国兵啊，出来一下。”老太太大概也是怕吵到邻居家的休息，声音压低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