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一个农村女人的蜕变史)》
第13节作者:
柔荑2011 日期:2013-01-29 17:30:09
这边招娣和赵谦又动手动脚了起来,那边秋萍实在看不下去地拉着秋喜进了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对赵谦动了粗。
明天就是秋韵火化的日子,按照乌兰村的习俗本应该最少要在家里摆三天,但考虑到死去的是个孩子,也便不再追着老传统,早点让孩子入土为安好。
这一夜秋喜根本没有睡好,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就像噩梦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放着电影。四财家的“来子”也很不安分,隔会儿就叫上那么几声,有时候像是站在公庙那儿,有时候又像在李家的附近。李家堂屋里坐了四个壮汉在打牌,还是上次替朱家守夜的四个人,时不时地就大声说话,或者打了臭牌狠敲桌子。李国兵就坐在他们的旁边,也不去制止,偶尔替他们倒点茶水,大多数时候都是盯着旁边的水晶棺。余凤莲被余美凤说服着带着童童休息去了,也许是太累,她倒是睡得挺安稳。
和秋喜一样睡不安稳地就剩下秋萍了,她和秋喜睡在一张床上,睡在另一侧,儿子多多睡在她的怀里,三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算看着妈妈在公庙那儿哭的稀里哗啦,他也不知道跟着哭。秋萍想的心思远比秋喜多多了,她更多的是担心肚子里正在慢慢成长的“孽种”。晚上见到赵谦的时候本想把这个大秘密告诉他的,刚说到让他去看看秋喜怎么还没把包拿来,这家伙就突然尿急了起来,再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黑暗里,秋萍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的来路,却又下不了狠心把它给做了。它就像跟藤草一样,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地成长着,还时不时昭告一下自己的存在。
清晨来得悄无声息,余凤莲是第一个起床的,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喊起了秋喜她们,打发秋喜去准备早饭,然后把秋萍拉到了角落里,深怕被别人听见什么。“秋萍啊,你说待会儿请谁当账房先生合适呢?”
秋萍根本不懂得这些,但终究是余凤莲肚子里出来的,她一下子就听懂了意思,“妈,这肯定得找个可靠的人,像之前我家那儿有个人家就缺了五百块,死活对不上账。”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秋萍已经习惯了在母亲面前说婆家是自己家了。
“就是啊,我就是考虑这件事情的。要不让你姑父来吧?怎么样?”
“姑父还算可靠,那就让他吧。”
就在这娘两说“悄悄话”的时候,李家第一位奔丧的客人到了,是李国兵姑妈家的儿子。这李家的亲五六眷都住得不算太远,再加上乌兰村有些人家已经通了电话,报丧这事也比过去方便多了。这位表兄要赶着去县城有事,碰巧路过李国兵家,便提早过来搭了礼钱。
余凤莲喊秋喜的时候,她正站在水井旁边替多多洗脸,一听到喊声连忙抱着孩子过来了。这没吃过猪肉终究是见过猪跑的,秋喜赶紧找来了哭丧棒,拉着多多给来的客人跪下致了谢礼。秋萍找来了礼铺,把账给记上了,然后把钱塞在了余凤莲的手里。
日期:2013-01-30 11:25:24
九点时,奔丧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秋喜头上扎了一块白布抱着多多坐在家门口的小路上,来一个客人便拉着多多给人家磕头致谢。多多似乎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一会儿揪着哭丧棒上粘着的白纸,一会儿又扯扯秋喜头上的白布,嘴里还时不时地嚷着,“我不高兴了。”秋喜自己还是个孩子,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强迫地将多多放在大腿上,双手用力地把他圈在胸前,也不说话。
厂房里和尚们早就忙活开了,一边是五个念经的,一边有一位在敲大鼓,旁边坐着两个吹唢呐的。敲大鼓的是赵谦,几个和尚里就数他力气最大,今儿个他就像打了兴奋剂一般,敲得震天响,全身在不停地抖动,两眼还时不时地乱窜着,像是在找什么。
和尚们旁边是唱红白喜事的人,一个女声正在用不太标准的唱腔唱着《妈妈的吻》,几个和秋喜差不多大声年纪的孩子站在他们旁边时不时地就捂嘴笑笑,偶尔也会儿跟着哼唱几句。
按照乌兰村的习俗,来客们在进堂屋的时候都得给死去的人三叩首,余凤莲和李国兵就站在秋韵的水晶棺旁边,等着给这些叩首的人们回礼,然后指引他们提着自带的黄纸钱进卧室去随礼。
账房先生果然是秋喜的姑丈瞿辉,余凤莲为了保障起见,指派秋萍坐在他的旁边负责收钱。房间里挤满搭理的人,当然也有一些是站在那儿观望别人随了多少礼的,要是有给大钱的,立马笑着嚷嚷开了。
秋喜她们的床上坐了两位妇女,专门负责给随礼的客人配发白布和香烟,她们在闲聊着,这会儿竟然聊的是朱乙军的那点破事,当然声音小得只有她们自己能听见。
余凤莲有个在镇卫生所当护士的姑妈,只比她大六岁,见到余凤莲的时候也挤出了两滴眼泪,一把抓住凤莲的手,“凤莲啊,你也别伤心,孩子就算是上那边过好日子去了。过了今天要是心里还觉得不痛快,你就上镇上找我去,我陪你聊聊。”
余凤莲是跟在这个姑妈屁股后面长大的,见到她就像见到贴己的人一样,一下子哭了出来,嘴里嘟嘟囔囔地,听不清楚哭的也什么。一听到余凤莲又开哭了,房间里的那些人们就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了房门口,看着“热闹”。
姑妈一见人都拥在那儿,感觉有些难为情,连忙从背包里翻出手帕替余凤莲擦干了眼泪和鼻涕,还在她耳边安慰了几句,“别哭了,你再哭下去让秋韵也不得安呀。”
日期:2013-02-04 20:45:15
余凤莲还有些收不住,却又怕误了回礼,只好把哭声拼命地堵在喉咙口,鼻子一抽一抽的,倒有点像鼻炎患者,这样憋着哭声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奔丧的人们都酒足饭饱了。饭后自然而然就到了向遗体告别的时候,余凤莲憋了许久的哭声就像夏日里的雷雨一样,一瞬间喷涌出来,那哭声就像平地里起的一声雷,响彻整个乌兰村。连躲在家里没露面的蔡七霞都被她哭得心伤了起来。
秋韵注定是个苦命的孩子,晚辈里只有多多一个孩子。只见一位负责白事的师傅站在堂屋的正门口,嘴里带着唱腔地念着,“请晚辈们跪下磕三个头。”
秋喜一把抹了脸上的泪,赶紧抱着多多站到师傅的前面,拉着孩子认真地磕了三个头。三个人被一群看热闹的人们团团围着,有些个子不高的乡亲拼命地在人缝里挤着,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却被突然而起的悲伤音乐整得掉了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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