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过后,她说:
“樊曦是吧。”
我说是。
她说:
“复试名单上有你的名字,要不我现在就直接通知你吧,你10月28号来上海总公司面试,路线和要求之后我会通过邮件发给你,如果当天来不了可以提前跟我联系。”
我道了声谢,挂断手机。
我低下头,嘴角不知不觉弯成弧线,我笑了。
四年的努力终于离理想近了一步,虽然不是最终的结果,但第一步,我赢了。
管他是哪个世界的胜利,总之我就是很开心。
上次这么开心离现在已经很久了,那还是大三那年演讲赛得奖。
我时不时需要此类荣誉来刺激自己,如果较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生任何值得骄傲的事,我就会认为这段生命过的庸庸碌碌,毫无价值可言,然后回去报名参加个比赛或考试什么的。
很变态吧,多数竞赛没有任何价值,我只是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松懈而已。
长辈只会夸赞我的努力,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心深处的动力到底是什么,
那是对一切最敏感的青春期,日日涌动于我心底的暗流。
因为成绩好,我初中考入本市一所所谓的贵族中学。这所学校只有两种人,20%是成绩好的,和80%是家中背景不俗的。
所以从小到大,我就生活在一个围绕千金小姐和富家少爷的环境里。
有一次学校停电了,黑暗里大家起哄尖叫起来,坐我身后的矮个女孩儿大声说:吵什么吵,我都没法给我爸打电话让他供电了。
然后大家安静了会儿,然后五分钟后,教室恢复了光明。
后来有时男生欺负那个女生,她会说:你再欺负我小心我让我爸把学校给断电了。
然后那个女生就有了“电姐”的称号,男生更喜欢欺负她了,因为大家都希望学校断电。
我的班主任也是这样的人物之一。
初中三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的靴子从来没有穿过重样的。
她上课总是迟到,给的理由会是:新买的奥迪不好开,一不小心撞学校花坛了。
课间十分钟,别学校老师或许会用来给学生答疑,我的班主任也会兴致盎然的和我们讨论,只不过主题是复式别墅是适合装修成地中海风格还是新古典主义。
我就是侵染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
呼吸着这个世界带着优越感的空气,却也清醒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好强而敏感的我,选择用一场场竞赛,一个个年级前三的试卷来试图掩盖和这个世界的鸿沟。
我一度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也一度被认为是优秀的孩子。
只是毕业这年,却面临彻底要和这个熟悉的世界告别。
后桌的“电姐”初中毕业就去了澳洲,最近微信上在秀潜水,夏日的碧海蓝天中调戏海龟。
闺蜜毕业后她父亲希望她接手家族企业,所以闺蜜很有志向的说要去英国读研,事实上只是想要逃避到大洋彼岸去。
而我,毕业这年,我最大的理想就是争取一个月薪八千的工作,然后是一个透明的竞争平台,为此,我已经做了四年的准备。
不要再去看那个世界的风景了,我对自己说。
告别那个世界,唯有告别,才能走稳自己脚下的路。
日期:2013-12-28 13:34:46
我买了27号的车票,又在携程订了离公司最近的快捷酒店,三晚上。计算一下这次面试的成本超过一千,不过这也算是必要的投资。
我还从没去过上海,这次刚好去感受下传说中的魔都到底有多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想想这还是挺让人兴奋的。
好消息当然第一个告诉闺蜜,她知道我得到H公司面试的机会,惊讶的双手合在唇前,钻光熠熠中眼睛弯成月牙形,她说真为我感到开心。
这种祝福的表情我熟悉,当她第一次告诉我她交了男朋友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惊讶,这般真心为她高兴。
婷婷的反应倒是更为冷静,她说今年才经过史上最难就业季,加上外企大幅度裁员,我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闺蜜有些不高兴:
“小曦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风言风语什么的就不要听了。”
婷婷解释说:“我又没说她不行,只是建议她提前做好两种准备而已。”
闺蜜的语气变得有些怪:
“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争取,不要总是看不得别人的好。”
这句话没有指名道姓,但刻意针对的意味很明显。
我说过闺蜜是很单纯脸上藏不了事的人,自己以为掩藏的很好,但眼神声调都在出卖她的内心。
我不知道闺蜜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我现在无心管这个,我把话题扯到上海的景点,闺蜜来了兴致推荐我晚上一定要去新天地,算是暂时打了圆场,
下午我去找系主任请假,系主任不在,办公室只有来学校才两年的小潘——老师,叫他老师真的很别扭,他跟传统大学老师形象未免也差异太大。
三十出头的男青年,个字不高,大冬天只穿一件灰色T恤,低腰牛仔低恨不得看到内裤的CK标志,长的不难看,至少眼睛挺大,只是喜欢把自己整的很邋遢,头发显然半年没梳,满脸胡渣还常炫耀说这是法国男人典型的性感标志:
“la barbe de trois jours(留了三天没刮的胡须)”。
好吧,我承认我土,硬是欣赏不了他那国际范儿的潮点。
他上课方式也与众不同,他估计压根就没领过课本,因为上课内容跟教研社编的“英国文学史及选读”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按照他的话说:国内编的文学史太土鳖,不能用来污染文艺的神圣殿堂。
每节课都是他的专场秀,拿一本不知道哪儿淘来的原版小说,随意翻一个段落,然后陷入作家附体的游魂状态,如痴如醉分析两小时。
当然我们也听得很入迷。如果原版小说是最后的晚餐,那么他的分析就是达芬奇密码。作品有时候年代久远我们品不出好坏,但他那种抽丝拨茧一步步引人接近创作真相的感觉,真的很能勾起人的肾上腺素起来。
果然不愧是圣安德鲁斯拿到过文学博士学位的人。
我喜欢上他的课,他教给我们一些小说分析方法后,会让我们写一些章节评论,记得我第一次写完交上去,他很欣喜的对我说:
“想不到你这种应试环境浸泡大的人,居然一下子就能体会到我讲的精华。”
我都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还是说是在夸他自己,我小声嘀咕:
“人家也是很有天分的好不好。”
然后他对我有些另眼相看,经常借我一些他从国外带回来的文学分析的书,其中还有一本是米兰昆德拉写的,不是小说,而是他讨论自己创作的过程和对小说的看法,我看的很入迷。
似乎是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窗口,那里景色美妙绝伦如同幻境,虽然无法抵达,但光是原地欣赏已经让人很满足。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小潘老师正在摆弄他的ipad,听到有动静赶紧取下耳机把平板夹在书里,抬头一看是我,嘴唇不甘的颤抖了下,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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