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觉得一切都在讽刺着我,终于见到了他,却还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迟云一步步的向我走近,我的手不由抓紧了丝绸的被子。他今日褪去了喜服,换了一件白衣,一如我初见他的样子,这时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将他怎样,反而,将本就是一块美玉的他,雕琢的更加精致,他走到离我床边半步远的距离便停住了,琥珀色的眸子深深锁定了我,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半晌,他缓缓开口,“听说,你要你从前房中的丫鬟?”语气里,有着不屑,我强装镇定,实则手心里全是汗,“是···”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习惯用别人。”
他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准备转身离去。我叫住了他,“等等,我,怎么会在这?”好蠢的一句话,这不就是摆明了我昨天去了他的卧室?他连头都没回,只是淡淡的说,“听下人们说,你昨天晕倒在了我的屋外。”我一怔,只记得昨天,知道他是迟云的那一刻,我多年来所苦苦经营的心里建设瞬间崩塌,那一瞬,我泣不成声,又好像,哭着哭着便睡过去了。难道,是晕过去的?“我会记得你昨天···说过的话。”我咬了咬唇。他却好似没听到似的,直接离去。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穿衣,洗漱,下床。忍着头痛,本想出去看看。翩云便领着一个太医进来了,我看着翩云,只觉得这些人办事效率真够高的。
那名太医先是简单的问了两句,随后为我把脉,问了句,“王妃觉得怎样?”我连眼皮都懒得抬。“无碍。”“嗯,不知是否好好休息。”是。“我隐隐有些不耐烦,”我的身体没什么的。可以了吗?说完,我便起身离开了。翩云紧紧地跟着我。把那个太医晾在了屋里。
王府花园。
说实话,王府的花园并不输给皇宫的。但是百花之中,没有一种我喜欢的。我随口问了王府的一个丫鬟,“这里可有梅花?”那名丫鬟显然有些怔然,随后恭敬的说,“本来花园里是没有的,可是王爷在王府的西南角落里有一座梅园。”梅园?心口有些滞痛,难道说,他还记得吗?记得,我们的初遇。我转身变向西南角走去,翩云不解的看着我,“小姐,现在是初夏,您好端端的去看腊月才开的梅花做什么?”不等我回答,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便堵住了我的嘴,“咳咳咳”我咳着,脚步却不作任何停留,心底有个声音呼唤着我,我想去看看他的梅园。
王府很大,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才到了梅园,那一瞬,我有些怔住了,记忆仿佛又倒回十年前的冬日,同样朱红色的大门,同样的梅花,一切都没变。变得,似乎只是人吧。我将其他人驱走,连翩云都不例外。翩云担忧的看了看我,只好转身离去。她知道,我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
我漫步在花丛间,夏日,梅花毫无看头,可我还是仿佛闻到了那年梅花的香气。在花丛深处,我看到了一面石碑,是花岗岩,上面有着剑刻的痕迹,是习武之人所留吧。仔细一看,原本就已湿润的眼眶,瞬间被泪水占据,遒劲有力的楷体字,“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我伸出早已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字迹,原来,他还记得,记得他的承诺,记得哪年的女孩。早知这样,我知足了,知足了。
“沈瑶珂。”一句冰冷的声音是我浑身打了个冷战,我两手并用,迅速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和失神,换上贤妻应有的笑容,礼貌而客气。慢慢转过身,行了个礼,“殿下。”他脸色极其阴沉,“你在这里做什么?”咬牙切齿,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最终,豁出去了。我笑笑,“妾身性喜梅花,见花园中没有,听说王爷这有片梅园,便来瞧瞧。”“谁允许你进来的?”他一步步的向我逼近,“我告诉你,下次最好别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无所畏惧的迎上他的眸子,深深地,仿佛一个不稳,便会旋进去,“为什么?”“因为,你不配!”几乎是没有丝毫的思考,我苦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神伤。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我假装喃喃道,“没想到,世人口中的清高王爷,还是个情痴?”我好似不怕死的看着他,语气里尽是挑衅。其实我料到过后果,但也想不了太多了,突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紧紧扼住我的脖子,我顿时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他的眼中尽是嗜血与阴狠,语气却平淡,“你以什么身份议论我们?我说过,你们要王妃的位置,我给你们了,但是,你最好别惹怒我,不然,我不管你背后是谁,贾家也好,其他也罢,我都不会手下留情!”就在我觉得我快死掉时,他松开了我。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口更是烦闷。
日期:2013-12-15 09:54
六、
又一次,我徘徊在死亡的边缘,但这次的凶手,竟是我一直苦苦等待的人。
他没有杀我,在我的意志快要涣散时,他把我狠狠地甩到了地上。那满脸嗜血又残酷的表情,让我一度不敢相信,他还是那个迟云么?可是现在一想,我马上就觉得可笑,他怎么会不是那个迟云呢?只是,我不再是他的心楹罢了,既然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心楹,那我有以什么身份,站在什么角度恨他呢?恨他的冷血无情吗,呵,从小,他虽然待任何人都冰冷如霜,但唯独对我,他是有笑容的。可是现在,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沈家威逼利诱嫁给他的一个空有名头的王妃罢了。
时至今日,他的声音依旧回荡在我的耳边,“沈瑶珂,你要学会知足,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么就不要太贪心,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一字一句,敲在心头。若不是当时差点断气,我一定会笑着反问一句,“生不如死吗?我想,我八岁那年就已经尝到了吧。”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回到那间奢侈至极的房间。明明,明明等了十年的人就在眼前,却还要披着一副让我早已厌倦的皮囊生活。我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抓紧,怒火自眼底升起,都是他们,都是他们逼我的,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呢?
次日。花园。
我眼神空洞的坐在花园里赏花。翩云在一旁陪我站着。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旁边的茶凉了一杯又一杯,换了一盏又一盏。
“参见王妃。”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何事?”“启禀王妃,王爷让奴婢来带话,说是最近朝中有要紧事,就不回王府陪王妃了,请王妃见谅。”“呵。”我冷笑,他装的可真是好,装的好像我们很恩爱似的。还特意派人回来给我带话。“他有何要事?”我认为,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一个个,不想看见我的借口。“听说,是皇上太后重用王爷,让他去民间体察民情,最近叶城附近大旱。”我猛地抬起眸子,瞳孔迅速扩张,起身时还碰倒了旁边的茶水。手上立即红了一片。我全然不顾,只记得当时紧紧抓住那丫鬟的衣服,“你说什么?王爷要去体察民情?还是叶城?”那丫鬟显然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我一个巴掌甩过去,“你说啊!”“是···是的”轰的一声,我只觉得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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