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下学后,再走到这个楼旁那个拐角的时候,两个人便都会停下,抓紧把还没有说完的事情都交代一下,然后再一前一后分头回家去,各自装出一副不愿意理对方的表情,成为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了。
日子就这样过着,太阳每天不知疲倦的东升西落,平凡的人们在挣扎着起床和纠结着睡着中的两个时刻中穿梭一般的度日,工作日盼望着节假日,节假日抵触着工作日,工作日又盼望着再一个的节假日,光阴的溜走便很快的完成。哪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细腻精致,不过是猛然间察觉镜中熟悉的自己变了模样的时候,有人欢喜有人愁。
爱苗终于还是离婚了,她也决定了回国,到达那天一家人都去了机场接她,爱苗走出闸口,首先看到亭亭玉立的三个侄女,富秋的个子最高,接下来是富夏和富冬,她们已经半点不见小孩子的神态,虽还有些稚气,但已见曲线的身材宣告着女孩子最好时刻的到来,就连冯青的唇边也浮起了一层黑黑的绒毛,对着爱苗叫声“小姨”,已有了男孩子变声期的“公鸭嗓”。
爱苗瞧见爱红,已经明显的见老了,再转头在一旁玻璃的倒影中看看自己,也不得不感慨岁月的流逝,小辈总是长辈的镜子,盼望她们成长的同时也必须要接受自己老去的事实,因为被动,所以才惹人感伤。
爱苗很快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工作,在一家大型企业做一个中层领导。爱苗有良好的学历和英语能力,以及在国外生活的背景,在九十年代末,是金子一般的人才。工作得心应手,收入也高,单位又分了房子,生活也颇滋润,爱苗却始终没再提过沈正标的事情,直到今天,她离婚的始末,对于全家人来说,始终是个不曾了解的过程。
王建安似乎天生长着能够接收爱苗电波信号的小雷达,爱苗回来之后没多久,王建安便出现了,请爱苗吃饭,约了个高级的地方,爱苗欣然去了,两下里彼此见了,都在心里打了一个恍惚。
建安很有些变样了,又胖了一些,个子不高的身体便显得有些累赘,面相上却好了很多,有了些风度和恰到好处的沧桑。爱苗那天穿了米色的风衣,和一条深蓝底金黄色花样质地很好的丝巾,也是恰到好处的烘托着这个年纪也恰到好处有了的好气质,肤色也保养的明亮。王建安忽然觉得,那些夸赞有些中年女士比年轻时更美的话,其实也不完全都是客套。
落了座,王建安望着爱苗笑,爱苗很坦然的坐着,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便索性打定主意不开口,只把茶杯里的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王建安笑了半晌,终于说:“想不到你真的又回来了。”
“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么?”爱苗冲口而出,又有些后悔,不想被他误会了。
王建安却老实的认了:“那倒是,从你走了那天开始,我倒是天天都盼着你回来呢。”说完又笑笑,顿了顿,还是说:“还盼着你离婚呢。”
爱苗变了变脸色,很快又掩饰住了,只轻轻说:“别瞎说,我离婚跟你没关系啊。”
服务员正好在此时上来点菜,局面便岔过去了,爱苗心里隐隐的不快很快便散开了,王建安却一如既往的坦然,仿佛刚才的事情未曾发生似的。
然后两个人聊了起来,建安问:“你怎么样?”爱苗便一五一十把自己从回来到目前的近况都说了,像汇报工作似的,自己也觉得有些傻气,但总好过冷场,之后只微微顿了一下,又说:“我四哥的饭馆关门了,他整天玩牌,顾不上生意,兑给人家干了。我姐也下岗了,两个人天天在家里吵来吵去,孩子也不管,我常要回去帮他们料理料理,我正想着是不是也搬回我爸那老房子住,他两个现在正困难,什么也顾不上,孩子太受委屈了。”爱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建安说这些,但仿佛说了也没什么似的,王建安静静的听着,末了说:“他两个要是想找工作,我倒是可以想点办法,我这缺个打字员,爱红应该能干干,至于可杰,我可以给他托人找着活。”
爱苗便摇头:“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她向着王建安一笑:“我想托人给他们找个正经单位,稳定一些,旱涝保收。”
王建安笑了一下:“也是,我不过是个开小买卖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爱苗赶忙说,说了又笑:“你别没劲啊。”
王建安也笑了,两个人不再说话,默默的吃饭了。
日期:2012-06-20 09:38:02
*第6章*
日子不知不觉进入了新的千年,富夏的高中快要毕业了,成绩不怎么好,主要是不喜欢数学课,所以一点也不想听,数学成绩基本上锁定在20分左右,但会考的时候突击几天却又及格了,曾经可勇以此为凭据和富夏生气,怪富夏不认真学习,但有一天,富夏对正对自己发火的可勇说:“爸,我真的不喜欢数学,我一点也听不进去,一上课我就习惯性跑神儿,我拿也自己没辙。”可勇便猛地噎住了,事后不得已的承认了,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的。
可勇一直有个大学梦,由于很多客观原因没有实现,恢复高考那年可勇蠢蠢欲动,但是只有工龄够数的工人可以带薪上学,可勇的工龄不够,想要上学只能失业,也没有了生活来源,那时候家安和玉芳的情况也困难,一大家子人,不可能给可勇帮助,可勇便放弃了高考,在那代人眼中,梦想不过是梦想,现实却永远是现实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可勇总对大学壮志未酬,在可勇家的柜橱深处有一瓶红葡萄酒,还是有一年一个朋友从国外带回来送给可勇的,其实未见得多么名贵,只是在当时看来,这种洋货特别的珍贵而已,可勇便一直珍藏着,还对富夏说:“等你考上大学的那一天,爸爸就把它开了喝。”
但是眼下看来,那瓶酒怕是喝不到了。
但富夏不这么看,她不认为可勇的大学梦就要这么破灭了。富夏觉得,所谓的大学,不过就是深造自己真正喜爱的知识的地方。就因为不抱太大希望,可勇对富夏高考报志愿的事情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富夏查遍了招生简章,有了自己的主意。
高考后,富夏的成绩出来了,语文拿了全班第一名,但总分却只有三百多,就当可勇和华珍都认为大学无望的时候,富夏却拿到了自己的入学通知书。还很不错的学校,走艺术系招生,文化课成绩相对要低,只是专业考试比较苛刻。富夏选了自己喜爱的电影剧作专业,连可勇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考的专业考试,总之当可勇和华珍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时候,录取通知书已经真真实实的放在眼前了。
那天富夏挺平静的,相反倒是华珍和可勇两个特别高兴,笑了又笑,说了又说,一张通知书你放下了我拿起来,仿佛是什么奇珍异宝一样。
那些日子似乎就是这样好消息不断,尤其是家里的生活也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好,可勇工作一直努力,他脑子聪明,对新东西总是学的很快,所以这几年一直在升,从一个工人成为技术人员,又成了高级技师,工作越来越轻松,待遇也越来越好。后来富夏上了大学之后,可勇决定买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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