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标:谨以此文献给高中学期肄业及以下学历的人们》
第47节作者:
李不器 日期:2014-09-19 00:20:43
那个时候的建筑工地完全可以用脏、乱、差三兄弟来形容不过,遍地钢筋水泥、砖头瓦块、东一堆沙、西一团土,有风吹来立刻象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出场般乌烟瘴气、飞沙走石,天上裸露的电线和脚手架上人们晾的各式裤衩又象盘丝洞的场景般横七竖八、杂乱无序。运气好时候,虽然不能保证你能看见天上掉馅饼但完全有可能看见未修缮好的楼房上会掉下半截砖头或者飞来一张木板,引诱得楼下的大家伙们一阵的呼天抢地的叫骂。在每个早饭后的如厕,你可以看见一条简易的水泥大通沟,并无隔断遮挡,两边背对着蹲满两排白晃晃的光屁股一览无遗,大伙倒也满不在乎,纷纷或是抽烟、或是全神贯注、奋勇用劲,或是看捡来的半截报纸而怡然自得。---李有地几乎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才适应这种“光”明磊“落”的行为,当然,也有人性化管理的体现,至少到处悬挂了诸如“安全第一,安全等于效益”“科学管理,文明施工”等红布条标语和花花绿绿的塑料提示牌子,而且,现在的各类名目繁多的检查也颇多,城管、质检、安全、劳动、卫生、公『安』、计划生育办等党和政府的职能部门都密切的关注着建筑行业,三天两头就有部门官员到工地上来转一转、看一看,作出重要的指示或者装着要作重要指示的样子。李有地打小除见过老家的村长和读书时候各类的班主任为较大官员外,还没见过如此阵势,但渐渐耳濡目染发现都一无例外的收了红包后拍屁股走人,他才知道原来官员们还是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李有地在写下一封家书的时候得意的告诉父亲类似情况---这可能这就是传说中所谓的“世面”了。
日期:2014-09-20 00:22:33
工地上的乡党们最怕的就是查暂住证,而查暂住证是以免那些不法分子四处流窜打工,从而破坏我们经过浴血八年抗日、三年内战、勒紧裤腰度过60年代的大自然灾害、压抑欲望经历十年内乱换来的安定团结大好局面而采取的措施。话说有天晚上凌晨时分,李有地被一阵慌乱的敲门声音惊醒,忙披衣开门,工地上一位叫黑棍的小包工头带了一个人闪入进来,两人一进门就慌忙把门关上,黑棍惊慌失措的告诉李有地派出所警官查暂住证明来了,其余工人都鸟兽散,否则被抓住要罚款,他无处可逃只得这里来避难,李有地骂了声:
“该死!你把日本鬼子引来,老子也没有那玩意儿啊。”
黑棍说:“不妨事,你是工长,他们不查你的。”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敲门声,黑棍两人慌着就想往床下躲,李有地知道自己床下是藏不了人的,就连忙拉住,硬着头皮开门,几个戴红袖套的警察拥了进来,为首的一个黑壮警察大声武气的问:
“你们搞啥子的?暂住证拿出来?”
黑壮警察帽子上的国徽在灯光下威严的闪亮,李有地站出来说:
“我是这里的工长,他们是我亲戚。”
警察狐疑的四周打量了下---这个房间与其他窝棚还是有所不同,基本上没有臭味、摆了一些书、墙壁上挂了一些的图纸、床铺上有蚊帐等等,他就伸出手来邀李有地的肩膀,李有地心里暗自叫苦:
“妈哟,没有暂住证还要被拷起不成?”
却也实在没有勇气暴力抗法,只得垂头丧气的附身过去,那警察却把他带到门外墙根处,低声说:
“兄弟!我家里的厨房的一个洗手盆坏了,能不能帮忙找个工人明天给换换?”
李有地大喜说当然没问题,问清楚了那警察的地址,马上叫惊魂未定的黑棍过来,迅速果敢的安排了这个事情,黑棍看不得不被罚款竟然还能有机会给“政府”效劳,自是欣然答应。那警察亲热的拍了拍李有地的肩膀说:“谢了,兄弟!”还摸出烟盒来赏了李有地一只,又快速的将子弟兵队伍撤走。
李有地暗自庆幸,后怕之余不免牢骚:
“未必青年毛润之先生在北师大当图书管理员的时候也被查过暂住证?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历来一身傲骨、两袖清风,不会钻床铺也没有办法帮人修水管,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
李有地为黑棍挡了一劫,至此,两人结为狐朋狗友。
日期:2014-09-21 23:14:46
李有地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填写工程资料和检查安全文明施工,填写资料相对而言算是非常轻松的事情,而检查安全文明施工其实就是看看有谁没戴安全帽、系安全绳,最重要的是禁止偷懒的人随地大小便。假若能发现有谁没有戴安全帽,李有地可以将管理他们的小包头叫过来训斥一顿并按照工地的管理制度罚款五元,这会让小包们好一阵子的龇牙咧嘴,也让李有地找到几分的存在感。然而最后一项的难度就太大了,任他处心积虑、挖空心思也从无斩获,工地的角落时不时也能看见米田共,李有地对最后这项工作的心思也就漫漫的淡了,而对抓没有戴安全帽这事就更加上心。
一日,又到工地上检查,发现一个绰号叫白猪皮的糙汉光着头,李有地心中一阵窃喜,暗想今天又会出成绩了,便耀武扬威的上前制止,那白猪皮委屈的说:
“李工,你看我地上的帽子是什么颜色啊?他们都嘲笑我戴了顶绿帽子哩!”
一惯来大家一律都叫李有地“眼镜”,今天难得有人叫他“李工”这么神圣的称呼,李有地心里很是受用,态度便已经软化了一半,看那帽子确也有几分绿的颜色,便说:
“锤子,明明是蓝色你们偏要说绿色,好吧,老子跟你换换,反正老子也没婆娘!”
他脱下自己的黄色安全帽并给白猪皮戴在头上,突然,旁边的一根刚立起的钢筋骨架柱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将过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在白猪皮刚戴好的安全帽上并弹向李有地的胳臂,李有地的衣服被瞬间撕开,皮肉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工友们呼天抢地的团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问后李有地有无大碍,李有地胳膊一阵钻心的疼痛,但还是努力的挤出笑容说:
“没事,皮外伤而已!大家现在知道戴安全帽的好处了吧?老子是英勇献身举例子啊!”
工友们心悦诚服的连声称是,有人便说多亏了李工白猪皮才躲过一难,白猪皮很是紧张,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连连说对不起赶紧护送李有地回寝室,看守工地大门的老头恰巧是白猪皮的亲爹,老头连忙从屋子里拿出一瓶白酒,先往嘴里吸了一大口,然后不由分说对着李有地的伤口一喷,李有地疼的龇牙咧嘴,对于这种非官方的医疗方法虽不是很认同,却也连声说谢谢。意外收获的是第二天,白氏父子杀了一只大红公鸡就在门房里的小灶上炖了,特意宴请李有地以示谢意,李有地想:
“还是劳动人民懂得阶级兄弟感情啊!”
可惜毕竟条件简陋,那鸡炖得半生不熟,盛装在一只来历不明、黑不溜秋的陶瓷盆里,白氏父子倒是吃得满嘴流油,李有地浅尝辄止,倨傲的挑挑拣拣了几片素材,喝了一小碗汤,只将那鸡骨头不时偷偷向地下扔,白老头养的一只叫“黑宝”的土狗儿欢天喜地,向李有地大摇尾巴,将肮脏的身体不断的往李有地大腿上乱蹭。李有地边和他们不咸不淡的谈着闲话,边看墙角落里用几匹红砖堆砌的台子上放的一部黑白电视机,电视里那英和王菲象多情的同性恋般含情对视,款款深情的唱着,电视画面突然就一片乱晃,
“妈的!一有美女就扯拐!”白猪皮骂了一句,从板凳上跳将起来,对着电视的天灵盖一阵乱拍,可怜的电视机忸怩了几下,终于还是没能恢复正常,白猪皮待还要开骂,白大爷止住他:
“可以了,这个电视是那天在垃圾桶里捡来的,现在我们国家电视机都有人不要了,人家朝鲜人也不知道现在收音机是不是家家都有呢?”
李有地看这其貌不扬的干瘪老头竟然还知道这个,就多问了几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白大爷年轻时候竟然是走出国门干过“抗美援朝”工作的革命老前辈,顿时心声敬意,整肃颜色举起杯来要敬白大爷一杯,那白大爷赶忙起身,微躬了身,双手举杯毕恭毕敬的回应,李有地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觉,心说果然工地上也是藏龙卧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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