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蔷薇
蔷薇的打扮并不精致,不像是来自上海的女人,更不像是柏惠描述那副奢侈模样。
柏惠对他说,蔷薇是个精致的女人。打扮时髦而精贵。是用物质将自己层层包裹的女子。只用原装进口的法国化妆品,穿chanel和prada的衣服。个人生活繁琐而奢侈,但人却有招人喜欢的气质。招男人喜欢,也招女人喜欢。许文重,不信你试试?柏惠在电话那头笑得阴风惨惨的。
他不明白,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柏惠去到国外还要牵肠挂肚,并降低姿态,心平气和地求他一回。
他走到她的身边去,拉过凳子在她的面前坐下来。真是抱歉,让你等久了。其实我早已到了,和几个客户谈事情呢。蔷薇抬头,立马认出了他是刚才瞅她的众色男之一,就翻了个白眼,然后啮了句,真是倒霉啊。冤家路窄!
她甚至连一副耳环和一根项链也没有戴,只是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印度麻棉吊带裙,上面印了很多暗红色活灵活现的蝴蝶,脚上踩的人字拖,在夏日清凉的风里露出十个脚趾。手腕上戴着两只翡翠的镯子,举手投足间,它们便会碰到一起,哐啷哐啷的响。清脆悦耳的声音。她的脸上有还未睡醒的表情。眼睛浮肿。
许文重,柏惠叫我来找你,她说你应该有办法帮到我。我最近的确很穷困,不管是做什么,都请你帮我找一份工作。蔷薇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十分迷人。双手紧紧拽着她的LV包,一改刚才嚣张的势态,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凄凉。
他看得出来,这个女子似有沉重的过往。
以柏惠处事一贯离奇的风范,推一个美人儿到自己丈夫身边来,或着将丈夫小学时期的暗恋对象翻出来当谈资,都不算大怪的事。反正她是个极端的女人,非此,即彼。她在电话里对自己的丈夫说,我的朋友失恋了,在北京。一个人,没有工作,没有钱,没有人接济,处境艰难。我叫她去找你,你一定要尽力帮助她。
他虽从不曾听说过她有过如此好友,但也因她有朋友而感觉到欣慰。如果一个女人,没有在暖暖的阳光下面,和自己亲爱的女友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谈论过男人,谈论过爱情,谈论过世界末日,那她肯定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女人。他要了一杯柠檬水喝。一下午的谈判已经叫他口干舌燥,他急需要润一润喉咙。清一清嗓子,才问她,你从上海来的吗?以前做什么工作?
啊。她惨叫一声,突然一脸惘然。工作吗?我做过的极少极少。她所记得的,惟独只有十九岁那一年,在一家墨西哥餐厅里做过服务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没有正式工作过。
柏惠轻描淡写地提到过,蔷薇曾经和一个有钱人在一起。
这世界上有一类女人,总是让文重有吃不着葡萄便葡萄酸的感觉。就是那些寄生于有钱人裤腰带上的女人。他觉得她们懒惰,散漫,不上进。只想依靠别人。
我是那种懒惰而散漫的女人,即便天塌了下来,我依旧会每天睡到自然醒。蔷薇说,抚弄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好吧,我想想办法,他答应了她。
蔷薇低着眉,微微一笑,淡烟般的表情。谢谢你。
“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混得这么惨吧?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她又告诉他。然后自己也要了一杯清水来喝。她是很喜欢喝清水的女子。喝纯净的水。喜欢哗哗的水在齿间流动的感觉,冰凉透心,清爽自在。如果一个女人不喜欢喝水,那是很可怕的。
“不介意。”他答,心下又想,我有介意的理由吗?
那我们换一个地方谈,这里不让抽烟我很难受。她将他从座位上拽起来,去了国贸的咖啡厅。
3.聚会
晚上文重应邀去参加一个私人酒会,独自驱车前往。
场面上许多面孔都是陌生的。如他一样,都是身心自由的鱼,来自不同的领域,聚到这个大池子里,游离其中。嬉笑言间,注意别人,也被别人注意。在那里他碰到了几个很久未见的熟人,一起浅聊了几句,神情放松。
他很少会大笑。其实心里也没有什么悲哀的事情,就是不很喜欢随意大笑。这大致是个人性格吧,也有可能是和自己的职业有关。他有一份枯燥而乏味的工作,做投资银行。这份事业给他带来了不菲的收入,同时也给身心加载了沉重的负荷,在这里付出和回报基本成正比,是理想而劳累的事业。
今天穿的仍然是亚麻衬衫和灯心绒裤子,领口喷了点鸦片香水。离开公司他就很少西装革履,不是灯心绒裤子,就是牛仔裤。休闲装束的目的是解放身心,使自己看上去更健康。John过来同他说话,指他看一个在人群之中穿梭,并时时处处显得游刃有余的女人。穿着低胸缎子裙的女人。John说,我的现任女朋友。
他轻描淡写地扫了那女子一眼,身材苗条,姿色像是不错。
John已经四十五岁,结婚数年,有两个儿子。他们和妈妈住在美国,而他常年呆在上海。因为很有钱,也精力旺盛,一直招蜂引蝶,诽闻不断。
John 问及他的新婚妻子,他摇头,这事啊,我头很疼。
那个漂亮的女子朝他们走过来,John介绍他给她。她和文重打招呼,嗨,我是Adela,听John 常常提起你。他同她握手,抬眼间,感觉这个女子眼底有雾缭的妖气。
她是个打扮时尚前卫的上海女人。上海是个money city,有大把大把她这样的女人,不计较身份和地位,只喜欢和有钱人在一起。纵然欢场愉悦,肆意挥霍,最后曲终散尽,大多数都选择了老外,远嫁高飞,脱离过往。生活于有些女子来说,是一场赌注,赌本是青春,也愿赌服输。
聚会结束后他送John和Adela回酒店,他们明天一早就要飞回上海。这个身材高大而又英姿飒爽的香港男人热情地邀请他去上海,去他的银行做事,他说,我一直欣赏你。Adela插嘴道,上海比北京要适合发展,没有一个有理想的年轻男人会宁愿选择北京而不选择上海。这时候他才知道,Adela同时也是John的工作助理。
他说,我考虑一下。我的妻子在北京。
John笑笑,一切都是可以考虑的,我会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
他和John,从前有过很多生意上的来往。如今是朋友。
4.空洞
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
夜空弥漫着轻薄的雾气,他嗅到了自己身上孤单的气味。他在这个夜里突然很想念“旺才”,他的爱犬。一直都是旺才陪着他的。他们在这幢复式公寓楼里住了五年,至少1825个单身的日子。父母移民以后,他又把它寄居到朋友那里去。
从上海回来后,他只回过一次他跟柏惠的那个家。那里像落下幕布后的豪华戏院,雕梁画柱应犹在,只是人去楼空后的寂寥和宁静。他在家里转了一圈,无法忍受,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回到自己婚前独自居住的地方来。在结婚以前,他从来不思考婚姻和婚姻速度的问题,他认为那是一个瓜熟蒂落和顺其自然的过程。婚后他才开始怀疑,和柏惠的这一切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点?或者是她们都未经深思熟虑,就匆匆作了决定。折磨和痛苦来自于彼此的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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