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副走了过来,他语重心长地说:“小白呀!错了就向船长道个歉,争取有个好态度。你知道吗?要不是船长的机智果断,把这件事压下去了,你的责任就更大了!”
我越听越觉得他们像审犯人一样,“争取有个好态度。”什么好态度?我做错什么了?还要看我的态度!我怒火中烧。
我说:“我有什么责任?!”
船长一拍桌子,吼道:“你还不服气?!我告诉你,小白。如果今天他们真的打起来了,影响到生产。我有权扣发你工资!”
我一听“扣发工资”这个敏感词,心里慌了,不争气的大腿直打哆嗦,我把手悄悄塞进裤兜,狠狠拧了一把。心中骂道:真没出息!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是一种欲哭无泪的样子吧。不然,大副的态度为何温和了呢?他把我拉到门外,小声安慰我不要跟船长计较。船长毕竟为我那句不当的话,耗费了口舌与心机。大副这么一劝,我也理解了船长。心想,要是换成我,我也会觉得闹心。大副又说船长那边由他搞定,要我多做做余波、郝武贵的工作。最后,他表示老贾不是那类人。然后他又反问我,“你觉得老贾是那种人吗?”
我非常诚恳地回答他:“老贾决不会做那种缺德的事。”
日期:2014-08-29 11:30:33
从船长室出来,我头脑乱哄哄的,像塞进了一箩筐乱麻。感觉那些破事儿怎么也厘不清。干脆就不再想它,径直走到我的钓机位前。发现好郝武贵、护德、王龙、二喜等七、八个船员都不在,机位空空的,甚为蹊跷。我心一沉,一种不祥之感袭向心头,他们该不是还不肯罢休吧。我连忙向旁边的马涛打听,马涛有点不耐烦,要我钓好自己的鱼,别操那么多闲心。我说那不行,他们要是还为晚饭的事闹腾,船长要拿我试问的。我的话被远处的老郭听到了,他笑着向我走来。
日期:2014-08-29 12:09:52
老郭:“船长让你当管理了?”
我说:“是的,就管你老郭一个人,白天不准说话,夜里不许梦话。”
大伙听了,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老郭窘红了脸,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他尴尬扶了扶船舷的栏杆,满脸的胡茬随着僵硬的表情颤抖着。
老郭:“他们都去照看余波去了。”
我说:“需要这么多人?”
马涛揶揄地一笑:“兄弟情深嘛!”,我听出了他话里讥讽的味道。
这时洪海拎着矿灯走来,他晃动着灯光,光柱打在每个空位钓机上,便嚷开了,“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马涛:“我们都不是人吗?”
洪海没有理他,径直朝余波住的12人舱跑去,见状,我也丢下渔具跟了过去。
日期:2014-08-30 00:50:15
洪海推开房门,室内乌烟瘴气,余波躺在床上,其余的人都坐在他的周围,像是议论着什么。见我俩进来,他们表情都不大自然,尽管没停下来,我也能感觉出他们转换了的话题。他们说着余波,装模作样地分析着他的病因,讨论着康复的方案。王龙拿起余波的水杯,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袋葡萄酒粉,贴心地为余波冲上。
洪光:“船长说了,留一个人照顾余波,其余的跟我回机位去......”
护德:“你算老几?为什么要听你的?”
洪海:“这是船长说的。”
郝武贵:“你告诉船长,今晚大伙休息。”
洪海有些不甘:“这......”
护德:“去啊!”
洪光走后,大家的话又回归了正题。
原来,余波向大家透露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说船长明确地告诉过他,病假期间不仅没有绩效工资,底薪也要被扣除。余波说:“这是个不好的信号,所谓的保底工资很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事。”。大家都很紧张,如果没有了保底工资,就意味根本挣不到钱。可是,上船前,合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底薪5万,怎么说变又变了呢。
护德:“我们必须搞清楚,不能白干一场!”
郝武贵:“谁带合同了?让大家看看。”
大家都表示放到了家里。
王龙:“不用看。我记得很清,合同上说保底工资一年5万!记得当时我还向负责招聘的工作人员确认过。他们解释说:所谓的保底工资,就是你在船上睡一年,啥都不干,5万元就到手了。不过你不会啥都不干吧?!我说,那咋成,吃人家饭为人家干活,天经地义。”
护德:“是不是我们多虑了?”
郝武贵冷笑了一下,表情有些吓人。他反问护德,“余波病假扣发底薪怎么解释?不是说在船上睡一年,啥都不干,5万元就到手了吗?”
我心里一直在打鼓,结合老郭给我的零星信息,心已凉了半截。这时,护德拧头问我,“小白,老郭生病也一样吗?”
我点了点头。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郝武贵已经连续抽了三根烟,他又从烟盒里取出了一支,“妈的,我们白干了!”
“怎么办?”
“找船长问个明白。”
“问了也白问,他也是打工的。”
“那咱们也不能稀里糊涂地过......”
日期:2014-08-30 12:36:27
(11)梦想的破灭
那天夜里,老郭又发起了高烧。我从大副那里要来退烧药让他服下,他才安静下来,不再喊着要我们把门窗关死,不让海鬼进来的鬼话。马涛与胡强很快进入梦乡,鼾声此起彼伏,如春雷乍响,如浪涛拍岸,一浪盖过一浪。我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里还是刚才大家议论纷纷的场景。我害怕结果不能如我所愿,更后悔当初没有仔细研究合同,万一忙了两年,连结婚的钱都没凑齐,凤儿的父母会怎么想?他们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文不能养家,武不能糊口的我吗?想到这里,我两眼酸涩,眼前一片朦胧。
日期:2014-08-30 12:43:19
老郭梦里哭了,是低声的呜咽,如一只被扼住喉咙的老狼。我悄悄走到他的前床。他油腻而零乱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散落在枕头上,枯树皮一样粗糙的脸枕在手臂上略显扭曲,半闭着的眼里蓄积一汪浑浊的泪水。如果不是努力呼吸,喉结微微颤动,嘴巴一张一合,我很难把他与一位陈尸街头的流浪汉区分开。他平静了几分钟后,又是一阵哽咽。突然,他浑身颤栗着低泣:“我......我......我不想死,我......我不想死呀!”我没有立即推醒他,我等他稍稍平静下来才轻声呼唤:“老郭——”。声贝逐次增加。这么多天以来,混迹于他们中间,我虽骨子里还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我的行为确实受了船员们和不测环境的影响,冥冥中,感觉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控制着我们,我们的生与死、福与祸都牢牢地掌控在它的手里——这就是大海。大海是有灵魂的。我不再嘲笑老贾时不时点柱香、烧张纸钱,对大海叩拜一番的虔诚。此刻老郭在跟海的灵魂交流,用他凄楚的哭求博取海神的同情,我心中默默为他祈祷。因为毕竟他两次从死神的手掌里逃脱,他应该感谢大海。随着我唤他的声贝增大,老郭终于醒了。他的眼神有些茫然,还有些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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