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混子一拍大腿，一跃从木椅子上跳起来，在地上来回地走着，自语：人要有权，就什么都能有！
　　子豪眼见着父亲没了，继母走了，家散了。这个齐二混霸占了自己的家，天天在这里享受，他站在草屋门口向正房看，心里，眼里，都是火。一到傍晚，就能听见二混杀鸡，在缸沿上当刀的声音，呲呲呲，特别刺耳，接着就飘出炖鸡的香味。

　　石榴一听杀鸡就哭：“是不是杀了我的芦花鸡.....”
　　一看见二混从门前路过，子豪用仇视的眼光看着他，恨不能像杀鸡一样杀了他，炖了他。
　　“小崽子，干吗这么看着我？”
　　子豪就把眼神移过去，看别的。

　　子豪从心里恨死了二混子，可他毕竟还是十四五岁的孩子，面对阴暗和挫折，还是有些恐惧感。他悄悄地带着妹妹，住在那两间小草屋子里，晚上不敢点灯，摸黑。早上起来，从后门出去，沿着小路去干妈家吃早饭。
　　干娘一再告诫子豪，道：“你和妹妹要小心，那二混子坏，小心他出了什么坏心眼子，要不，就离开那草屋，来干娘这来住，你小孩子，别犟，干娘不放心。”
　　“不，那是我和妹妹的家，凭什么给他住。”
　　“你还小，还不懂，将来咱自己再挣，你二叔一定会来看你们，让他送你到省城念书，说不上会出息，也当个新政府的官。”

　　“我要是当上官，我就回来杀了二混子。”
　　秋娥捂上子豪的嘴说：“不能乱讲，让他听见不得了。”
　　子豪一改小少爷的娇气，变成一个野孩子，带着妹妹上山下河，给干妈家挖野菜喂鸭子。
　　时间久了，子豪的勇气胆量就长了，他开始不怕二混子，有一种想和他斗的想法。抓老鼠，扔在二混的院子里，茅房里。就听二混子吓得爹一声，妈一声地叫。子豪和石榴听了就在屋子里捂嘴笑。
　　二混子对子豪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家是地主， 是土豪，手上沾满穷人的血汗。分田地，分房屋，是穷人翻身了。你爹死了，是他有罪恶，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子豪道：“得了吧，这土地，这财产，是我太爷的血汗，是一口一口省下来的。我太爷一个咸鸭蛋能吃三顿，节省，节省，再节省。可你呢，杀鸡吃，我家三十多只鸡，都让你杀吃了，你不能过好，你下辈子还是穷人，你还能过好？”

　　石榴哭了：“我的大芦花鸡......还给我。”
　　“早变粪了，下一步我就开始吃猪，吃马。”二混子说。
　　“咽死你。”子豪说。
　　“小东西，我弄死你！”二混子急了。
　　从此，子豪和二混常常冲突。一件事激发了子豪和二混子的矛盾。
　　二混子眼前总是秋娥穿着蓝花衣服在后院里走动的影子，他打起了秋娥的主意。一天晚上，月亮地儿，他钻进了秋娥的家，秋娥万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耻，没防备，等看清来人是二混子时，已经躲不开了，二混子一把抱住秋娥。秋娥不从，就大声喊。
　　二混子说：“你看这孟宅一里地内都没个人，你那呆男人顶个屁用，孟士镜比你大十了岁你都能跟他，我还比你小五六岁你怎么就不行？”
　　“你，你算什么东西，你害了孟家，得了他们的房子，毁了孩子的前程，你是一堆狗屎！”
　　因为晚上很静，这声音让草屋子里的子豪和石榴听见了，就跑了来，见二混子正在欺负干妈，子豪拿起一木棍，使劲向二混子头打去。只听哎哟一声，二混子倒了。秋娥起来，一看不好，道：“孩子，闯祸了啊，快跑吧。不跑，他醒来不会饶过你的。”
　　“我不走。”子豪说。
　　秋娥和子豪将二混子抬到孟宅正房院子里，放在地上，又转回来。秋娥连推带赶，把子豪藏进萝卜窖里。二混子醒来时，感觉头好痛，却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他就记着，在秋娥的屋子里，抱秋娥，秋娥不从，只感觉当地一下子，就啥也不知道了。摸摸头上，有个包。他去问秋娥，怎么回事，秋娥说：“那是孟士镜回了来，你是不是冲着他的魂了？”可后来，二混子想起来了，就拼命找子豪。

　　一天，他找到了。子豪从萝卜窖爬出来，趁二混子没注意就跑了。正好就是这一天，我母亲坐郭凤玉的马车，来清水镇上陪我大姨看郎中。
　　日期：2015-06-01 15:12:00
　　第十七章　

　　月底儿，镇上有大集。
　　母亲陪玉琢来镇上看郎中，大花也一块来。
　　父亲对母亲说，天冷了，要多穿衣服，不行的话，就戴上他的棉帽子，棉手套。母亲笑，道：“不戴，不好看。”
　　“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暖和是原则。坐马车，风大，万一变天，还会下雪。”
　　父亲强调着。
　　母亲没戴父亲的棉帽子，也没戴棉手套。找一块蓝花包袱皮包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站在在大门口，等着郭凤玉的马车来接她。
　　不一会儿车来了，大花坐车上，见我母亲就喊：“哎哟！二嫂子，这小花包皮包的，真俊啊。来，快上来。”
　　郭凤玉将马车准确地停在母亲的面前，大花伸出手来拉母亲，母亲吃力地爬上了马车，坐下。大花为母亲整理一下衣服和围巾道：“这蓝花包袱皮系在你头上格外好看。”
　　母亲道：“哪有你好看，我现在是困难户，穿啥戴啥都不好看。”
　　“不，我看姐好看。”大花用被子又给母亲盖盖腿。
　　“你怎么一会儿管我叫姐，一会儿叫嫂子的？”
　　“冲郭凤玉，我叫你妹子，冲寇家，我叫你姐，冲赫家，我叫你嫂子。”大花解释道。
　　“嘴巧，像谁？”
　　“像姐呗。”
　　我母亲笑了，大花也笑。
　　郭凤玉挥着鞭子：“驾！”车起步了。郭风玉的帽耳朵在风中忽闪着，像一只迎风飞舞的大鸟，展着两翅。
　　外祖母陪着玉琢等在门里，见车来了就出了门，往大门口走。

　　“唷！”郭凤玉拉闸刹车。
　　“四婶子，早啊？”郭凤玉夫妻几乎同时发出问候。
　　“早，早 ，你看看，麻烦你们两口子，带上玉琢，让玉清陪她姐姐看看病，咳嗽总是不好，还越来越重了。”老太太说。
　　大花道：“来，大姐，上中间来坐，有棉被，暖和。”大花拍着被子让玉琢上了车，玉琢坐下，回头对老太太说：“回屋子吧，妈。”我母亲也道：“妈，回吧，别冻着了，风凉。”
　　老太太问：“喜岁呢？”
　　“在家玩呢，有她伯母管，没事，下午我们就回来了。”我母亲答道。
　　“走啦！四婶子！”郭凤玉说着打马扬鞭：“驾！”车前行。
　　老太太摆手，见车走远了，回屋子去了。
　　车顺着山根走，北风呼呼响，丝丝吹在头顶上。郭凤玉一只手抱着肩膀，一只手扬着鞭子，道：“风挺硬呢。”
　　大花道：“系上帽子，总是那么扎乎着，像个老鹰。”
　　郭凤玉道：“雄鹰展翅么。”
　　“小样儿，还拐上了，你多少文化啊？”大花说。
　　“嫌我文化少啊，咱那沟里满打满算就赫老五文化多，老三也认识几个字，不多，可比我强，我是斗大的字，不认一箩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