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共城,寤生及公子吕两处大军已经围城。须臾城破,段叔听到寤生进城的消息,大哭:“自己有何面目见自己的兄长?”拔剑自刎而死。这位叱咤一时的郑国太叔终于最后死在了父亲封给他的土地上。他至死还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兄长,而丝毫没有明白,自己的死不过是自己兄长一手导演的好戏罢了。
郑庄公之所以能成为春秋时期的第一个霸主,正是因为他的这个隐忍不发的性格。不但让自己的母亲姜氏无话可说,而且让自己的弟弟自己走向了灭亡的道路。史称:“郑伯克段于鄢”,用一“克”字,且不称弟而称段,像两位君主之间的战争一样,可见当时段叔在郑国以及全社会的影响力有多大。可这么大的影响力却这么轻易的被庄公击败,更见庄公处心积虑,早做了准备,郑庄公真该被称为千古第一奸雄啊!
郑庄公进城,抚着弟弟的尸体痛哭一场,然后检查遗物,将母亲的书信先封好了,派快马送回郑国,教祭足呈给姜氏观看,同时命令将姜氏送到颍地安置,附带了一句誓言:“黄泉相见!”
姜氏自己也觉得再无面目来见这个大儿子,于是即刻出居颍地。
寤生回到京城,看见空落落的宫殿,忽然良心发现:“我不得已杀弟,现在有没法见自己的母亲,还怎么享天伦之乐呢?”可誓言已说,国君之言,岂可随意更改。
寤生每天落落寡欢,姜氏在颍地也是每天郁郁不乐。
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同时发现两方的抑郁。他就是颍地的邑宰——颍考叔。他看出了问题所在,也为自己的政治地位迎来了一次提升的机会。
他寻觅了几头鸮鸟(猫头鹰),假装给庄公献野味,来见庄公。这是一次精彩的值得细细记录的进谏。
庄公问:“这是什么鸟。”
颍叔考回答:“这鸟叫做鸮鸟,白天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可晚上却明察秋毫。小时靠其母亲喂养,长大后却啄食其母,此乃不孝之鸟,所以臣捕而食之。”
这几句话正好击中了庄公的心思,庄公默然不语。
过来一会,到了吃饭的时候,庄公赐颍叔考一只羊肩吃,颍叔考拣好肉,割下来用纸包好,藏在袖子之中。庄公问他,这是做甚?
颍叔考回答:“小臣家有老母,所以每次遇到美食,都要留下来,晚上给母亲吃。”
庄公长叹:“这才是孝子啊。”
颍叔考问:“主公为何而叹?”
庄公说:“我不如你,你有老母可以奉养,我却不可以。”
颍叔考装作不知情的问:“姜夫人在堂,为何主公说没有老母奉养呢?”
于是庄公将前情始末说给颍叔考听,然后又是一声叹息:“已设下黄泉之誓,悔之无及。”
颍叔考说:“若只为此事,这个誓言臣可为主公解之。”
庄公大惊:“如何解?”
颍叔考微微一笑:“掘地见泉,然后建一地室,先迎夫人在内居住,派人将主公的思念之情告知夫人,谅夫人与主公母子之情,断然不会真的忌恨主公。然后主公下到室中拜见母亲,这个誓言岂不是就解开了么?”
庄公大喜,派颍叔考依言所为,掘地为室,然后接姜氏居住,庄公亦至,从梯而下,拜倒在地,大哭。姜氏亦大哭。母子前嫌尽释,一同升梯出穴,回归京城。
庄公感念颍考叔的用心良苦,赐爵大夫,与公孙阏一同掌管兵权。(说到中国历史上的美男子,应该很多。但真正第一位以美貌而载入史册的,就是这位公孙阏。公孙阏本姓为姬,与周王同宗,字子都,是郑国的宗族子弟。时人称之为“男子中第一的美色”。就连圣人孟子也说:“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意思是说,如果连公孙阏的美貌都不知道的人,只能说明他是有眼无珠了。可见,公孙阏作为第一美男子在当时的名气有多大,竟然有“圣人”为之“立言”,也算是一个传奇了,一笑!)
且说段叔之子,那位漏网之鱼——公孙滑。被他的父亲派去重金贿赂卫国,请得卫国的军队,帮助他的父亲一起准备夺权。还没等回到郑国国境,京邑已破,再过一日,段叔已经在共城自刎身亡。公孙滑只好逃到卫国,向卫侯哭诉自己的伯父杀弟囚母的罪恶行径。
三百年后,那位叫做孟轲的老夫子说过一句千古名言:“春秋无义战”。
诚哉斯言,春秋的所有战争,没有一场是为了道义,只有赤裸裸的利益。为了金钱,为了美色,为了土地,为了权位,就是没有为了道义而战的战争。
郑国强大的时候,诸侯没有机会。趁着现在内乱,大多数国民还没有在混乱中安定下来,卫侯自然想分一杯羹,正好现在有公孙滑这个因头,于是再增兵给公孙滑,然后挥师向郑国进发,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日期:2012-12-10 07:35:55
第四章 郑伯的语言艺术
此时距离寤生即位已经过了二十二年,这二十二年里,他在周王身边任职(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卿士职务——周王朝的总理),和天下的商人签订了和平共处的盟约,大家想做生意都可以来郑国,商人们也都注意到了郑国和周王朝休戚与共的关系!所以都纷纷把自己的生意迁到了郑国,郑国一时成为天下的经济中心(就像后世齐国的稷下学宫成为天下的文化中心一样)。
这二十二年,寤生没有发动一场战争,埋头发展经济,也用了二十二年隐忍不发,终于一举除掉了内患——太叔段。现在到了他面对天下群雄的时候了!
国内战乱刚定,民心不稳。公孙滑扯着自己的伯伯——杀弟囚母的罪名,自己带着自己的部队作为先锋,后来有卫国的精锐作为后盾一路杀奔过来。
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如果说出兵与公孙滑乃至卫国的军队一战,未尝不可取胜,只是大耗国力不说,还会让身边觊觎已久的诸侯都可以找个罪名,联合起来攻击自己。弄不好将使问题更加严重,决策不能稍有疏失。更何况,内战结果,胜败不可知,如果败了郑国是谁的都很难说!这时候,寤生——这位被父母嫌弃、文不成武不就、说话都说不清楚的孩子,即位二十二年都没有在外交上有任何建树的郑庄公,终于露出了他的锋芒。
郑庄公一面派大夫高渠弥带二百乘兵车,趁着卫兵未到,偷袭了公孙滑的部队,然后陈兵卫国边境。一面给卫桓公写了一封软硬兼施的国书。在这封国书里,郑庄公的语言艺术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寤生再拜奉书,卫侯贤侯殿下:家门不幸,骨肉相残,诚有愧于邻国。然封京赐土,非寡人之不友;侍宠作乱,实叔段之不恭。寡人念先人世守之重,不得不除。母姜氏,以溺爱书段之顾,内怀不安,避居颍城,寡人已自迎归奉养。今逆滑昧父之非,奔投大国。贤侯不知其非义,师徒下临鄙邑,自反并无得罪,惟贤侯同声乱贼之诛,勿伤唇齿之谊,鄙邑幸甚!”
我觉得这封信,即使从文学角度来看,也是一封相当出色的信件。简单分析下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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