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放歌:我在海上40年》
第42节作者:
大海文侠 日期:2015-01-30 11:37:56
腾飞公司的老总听说出家人为海运局胡局长掐的一卦特灵,几次找胡局长,托他给出家人带话,给他也算上一卦,帮他逃出眼前的魔鬼三角洲,保佑他驶向平安的航线。
他们把碰头的地点定在了港口的太上宫大酒店。这是坐落在港口附近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腾飞海运公司的老总提前在那里等着胡局长和出家人。
所以选择太上宫大酒店,因为这里是他的第二办公地点。他在公司办公楼里的办公室的面积超标得太多,比部长的办公室面积还大三倍。为此,曾经屡屡遭到整改工作组的批评。在工作组面前,他虚心接受批评,立刻整改:将办公室隔成两个区域,外边是会议室,里边是办公室。其实这个会议室他从来不让人在这里开会。就是这样,办公面积也还是超标。于是就在办公室里放了张桌子,把秘书和司机的名字挂在办公室外面的墙上。让人以为这间大办公室里有三个人办公。实际上,秘书和司机哪敢坐在他办公室里?不过是顶个名而已。而他则吃了这两个人办公面积的空饷。
坐惯了富丽堂皇超大型办公室的老总,如何受得了整改后窄憋的栖身地?这么小的办公室,他一进门就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索性把这间办公室当做应付上面整改后达标检查的摆设。在太上宫大酒家开了一间总统套房,装修后作为他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的面积有两百多平米。宽绰的大厅里,装着一块铺着丝绒毯的方台,上边安装着一个两个人楼不过来的大地球仪。左边的墙上挂着全球航线图,老板桌的后面墙上是一张铺满整墙的油画。画面是蓝色的海洋。虽然没有航船,却翻滚着长长的雪白航迹。左边是个观看海景的超大阳台,阳台上有一张白色的圆桌,彩色的遮阳伞下,放着一把躺椅。站在大厅里,不用走到阳台,隔着落地窗,就能看到港口和远处的锚地。
在航运烈火烹油的年代,作为海运公司的老总,他常常站在这个铺着紫色丝绒的方台上,转动那个硕大的地球仪,踌躇满志指点着全球航线。那时,他仿佛就是那个找到地球支点,并把地球高高撬起的人!他的意气风发和豪情壮志直重霄九:大肆买船、大肆租船、大肆造船,在海外投资港口,投资铁路,投资股票。雄心勃勃地要把他投资的一切都打造成世界第一。他错误地觉得,一群大鸡加起来,就是一只搏击长空的雄鹰!只一年的功夫,就用钱堆积出一支全球瞩目的散货船队。岂止如此,他还投资利比亚、索马里、几内亚、伊拉克和印度尼西亚的油井。把钱在全世界撒的那个痛快,惹得全球航运惊呼:中国海运在不管不顾的官僚主义的指挥中,疯狂扩张。
那时,他豪赌得那么惬意,仿佛全世界只有他是“一枝独秀”的大赢家。他在这间办公室里,一拉开窗帘,就心花怒放——那时的港口是多么的繁忙啊:港口里的船舶出出进进,拥挤得像高峰时的地铁。岸边的大吊街舞般的左右摇摆着装卸货物。专门给货物码垛、上垫板的电瓶车,鱼群般地来回穿梭。进港出港的船舶此起彼伏地拉响汽笛。他就愿意看到港口忙,港口乱。忙乱忙乱,只有忙了才乱。港口忙,好啊。港口忙,他的船队就忙,就有货运,就有钱赚。赚钱了,就能把他所管辖的摊子铺得更大,杀进全球十强。
但如今却不同了。他拉开落地窗帘,懒得向港口眺望:远处锚地里泊着的船,密密麻麻,像牛群懒懒地卧在泥水中。茫茫的大海像收割后的草原,有一疙瘩一块的牛群而无波浪滚滚的青草。有供应艇、交通艇、淡船艇、加油船在那些大船中穿梭。船员们在甲板上干什么?有的围成一堆,有的沿着船舷排成长长的一排?他拿起望远镜,哦,那围成一堆的是船员在甲板上搓麻,排成一线的在专心致志的钓鱼。
“他妈的,一天四万美金租来的船,竟成了他们的休闲船。”他骂道。岂止是租金,还有锚泊费、燃油费、伙食费、淡水费、物料费、船员的人工费和船舶的折旧费等等。这些费用加起来,又是一个四万美金!
近处的码头,装卸货物的大吊好像绣死在轨道上,一动不动。那些能够垂下来的长长的吊臂,为了防止台风的吹袭,都收了下来,好像苍鹰断了翅膀。堆场上,除了矿砂,还是矿砂。那边成片开发的“滨海帝景”地产,资金链一断,就被抽走了灵魂,留下一堆死尸般的烂尾楼和钢筋水泥。曾经昼夜繁忙的盖楼的大吊,同港口的货吊一样,披着一身铁锈,一动不动地戳在那里,像海中搁浅船上的桅杆。
“房地产啊,房地产。我的船队就指望房地产呐。”他捶着自己的脑袋。船队遇到了麻烦,他投资的那些油井也都几乎颗粒无收:利比亚、索马里战乱不止,还在那里采油?连命都不安全。印度尼西亚的油井,砸进去那么多钱,竟然是枯井。想起这些,他就心乱如麻。那些股票的投资,也是投进一辆宝马,出来一辆海马;投进一辆奥迪,换回一辆奥拓。
听着有人敲门,他离开窗户,向门口走去。
出家人在胡局长的带领下如约而至。
“劳您大驾,胡局长亲自出马,老马谢啦。”他两手我在一起,作揖大谢。原来这位老总姓马。
或许占卦都同相面有关。出家人仔细打量这位老总:他全身的每个部位都好像都用圆型组装的。圆脑袋,圆脖子,圆胳膊,圆腿、圆肚皮。脸上该向下生长的部位全都向下耷拉着:下颚,腮帮子,眼袋,眼皮,眼角和额头的皱纹。头发有些日子没焗油了。两鬓和脖颈上露出白花花的边发,头顶的长头发已经变成黄褐色。他的背有些驼,好像驮着几座沉重的大山。
“马总最近遇到了点麻烦。出家人,麻烦您给他断断前程。”胡局长说。
马总拉开房门,伸头看看楼道里有没有人。然后,唰地一声拉上窗帘。屋里黑了下来。他打开灯,掀开窗帘,向后边检查一番,又走到电视机旁,弯腰检查电视机的四周,一块一块地搬开沙发座垫,好像要把沙发看个究竟。
“老马,你翻箱倒柜地干嘛呐?”胡局长看着奇怪,问道。
“窃听器。看有没有窃听器。”马总疑神疑鬼地说。
“窃听器?这是你的办公室,除非是你自己装的。”胡局长说。
“咱先约法三章,今儿的事,第一不准录音;第二谁不准有针头摄像机摄像;第三不许走漏风声。胡局长,你呢,我就不检查啦。但这位先生,得让我检查一下。”
他把检查二字刚刚说出口,出家人拉开房门:“胡局长,贫僧告辞。”抽身就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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