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气地走过去:“走开,这是我的座位!”
老六睁着一只半眼睛:“谁说的?”
我瞪着两眼:“我说的!”
老六将两道黄鼻涕吸进鼻孔:“你若喊应这座位,我就让给你!”
居然敢和我耍痞!看来,是上一次没将他给收拾服贴,还敢造次。我二话没说,拿起老六那花布拼接的书包往空中一抛。只听得咚咚几声响,几个红薯落地。随后,花书包软绵绵地飘了下来,盖在旁边同学的头上。班上骚动起来,有笑的,有叫的,还有喝彩的,我们成了焦点。
日期:2013-12-12 06:55:03
老六的黄鼻涕再次滑出:“给我捡起来!”
我将他从座位拉出来:“找打不!”
将自己的书包放进抽屉:“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之所以敢如此放肆,是因为老六是我早年的手下败将。两年前,黑寡妇带着他来我家做衣服。为了能早点到拿到衣服,赶上还娘家做客的吉日,黑寡妇特拿了四个桃子来贿赂我母亲。母亲收下桃子,表示默许了她的要求。我见到那桃子又大又白,就知道是新品种的大甜桃。立即提来半桶水,洗净。咬一口,果然很甜很脆。比村口江边树上的桃子好吃得多。
我边吃边盘算:喜华太小,吃不了这硬东西。四个桃,我吃一个,给母亲留一个,还剩两个给丹桂和牡丹。因为我看上了丹桂的粉色发夹和牡丹的小田螺手链。前两天我向她们讨过这两样东西,都说要拿东西来换。今天机会来了,这桃就算我不拿去换,母亲也会给她们留着。我何不好好利用一番,拿去换取发夹和手链。正得意,这时老六走过来,二话没说就来桶里拿桃。
我抓着他的手:“谁让你来拿的?”
老六:“这桃是我家的!”
我甩开他的手:“已经给我家了,就是我的!”
老六不听劝,执意要拿桃。我急了,怒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并在他脸上留下三道手印。我提着桶子走开,只听得他在身后哭得惊天动地。母亲见状,连忙将他扶起。
跺着脚喊:“茉莉,你拿着桃子上哪去?给老六一个!”
我装做没听见,将桃子藏侧屋床底下。我们家住在正屋,这侧屋几乎空着,一般用来堆放杂物。那晚,我用老六家的桃子换到了我想要的两件宝贝。
日期:2013-12-13 07:11:11
如今这手下败将还敢再与我叫板,好了伤疤忘了疼。当我沉浸在抢到中心位置的喜悦中,我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争什么争,反正你们是一家人!”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说话的是毛家院子的毛敬四。毛敬四他爹毛辉煌是村支书,所以他敢说出这么有挑战性的话来。
我瞪眼:“放屁,你才和他一家人!”
毛敬四:“这话可是你小叔亲口说的。那天,喜飞他爹帮着黑寡妇在江里洗床单时说,我们已是一家人,床单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二为一……”
全班哄堂大笑,我有点恼。平生最讨厌小叔,也讨厌别人将我和他家说一块,有损我光辉形象。但小叔毕竟是喜飞他爹,如果他不出声,我也不必搭腔。我转头向喜飞看去,他正满脸通红。我冲他兴灾乐祸一笑,他触电般连忙站了起来,准备收拾毛敬四。
喜飞红着脸:“毛,毛,毛敬四,给,给我,小,小心,小心点!”
他不出口则已,暂时没多少人知道他是结巴。一出口全露陷,全班哄笑。此时我心情有点复杂。若不冲他挑衅一笑,喜飞不会站起来出丑。关键是出的不仅是他家的丑,还出了我们林家的丑。父亲有一句话常挂在嘴边,林家院子的人来自同一个祖宗,打断骨头连着筋。喜飞被外人奚落,我也没了脸面。
日期:2013-12-13 09:42:22
毛敬四更加兴奋:“毛什么毛?哈哈,我干嘛要小心?是你爸爸亲口对黑寡妇说的。老六那天也在,也听到了,老六要有新爸爸罗!”
我站起来:“毛敬四,你就是根猪毛!再放屁就收拾你!”
我的声音充满了底气,表情很严肃。班上的哄笑声低了下来。老六本来挺恨我,但这时他仿佛受到了我的鼓舞,也站了起来。
陈老六:“毛敬四,我草你娘!”
喜飞动口赢不了别人,直接走过去动手。陈老六的好斗心也被激发出来,冲了上去。喜飞与老六联手将毛敬四按倒在地,他的脸挨着地面动弹不得。
毛敬四哭喊着:“两个狗杂种,还真成兄弟了,合伙欺负我啊……”
此时我的心情好了很多,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走到毛敬四跟前:“再瞎说,撕烂你的狗嘴!”
春兰走过来:“茉莉姑姑,我还没座位呢!”
这话提醒了我,环顾四周,我的座位周围都已坐满人。春兰是我的粉丝兼好友,说什么也得坐我旁边才是。我将眼光落在同桌,他正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手一指:“坐后面去!”
他不情愿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吭声。我伸手去抽屉拿他书包,他连忙死死护住。僵持一会,他无可奈何垂下头,拿着书包沮丧地另寻去处。春兰开心得一脸阳光,眼里全是感激。她欢天喜地坐到我旁边,水汪的眼睛更清澈,骄傲的鼻尖翘得更高。我想她跟随我多年,多次被她娘打骂,仍对我不离不弃,为的就是这份安全感。
日期:2013-12-14 08:11:16
我的班主任老师叫林迪雄,是位瘦小斯文的老人。头发眉毛已花白,留着一抹山羊胡。藏青色中山装略显陈旧,满口之乎者也。他很博学,既教语文、数学、思品,又教音乐、美术、科技,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才知道,每个班的班主任都这样兼课,但这也不能减少我对他的敬佩。
课上点名时,林老师叫我茉莉花。我站起来,有点拘谨。
林老师冲我开心一笑:“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你家有好几朵金花,丹桂牡丹我都教过,很优秀……”
林老师的抬举让我不好意思,从没人这样夸过我。这一带的人都知道我家有两朵金花和一朵刺花。丹桂和牡丹是母亲的骄傲。懂事,漂亮能干,学习好,自然是两朵金花。我四处惹事生非,还从不愿意吃亏,自然就是那不受欢迎的刺花了。其实,我打心里想做金花。
只是,管不住自己,总莫名其妙地犯错。林老师的一番话,给了我力量,从没有人如此看好我。博学的老师能够赏识我,说明我有做金花的潜质。其实,我家女孩以花命名,有原由。
我家房前屋后的花园,方圆百里屈指可数。只是公公离世后,花园一直无人打理。母亲成了林家媳妇后,重操公公的旧业,着手整理花园。六爷爷常说我母亲做林家媳妇是公公显灵,托她打理林家花园来了。还说我们几姊妹出生,也是沾染了公公的灵气。公公不但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而且颇看重女孩。只是事与愿违,他生了六个全是儿子。
十多年来,母亲一直不断物色好看花种。我家女孩名字记载着母亲的种花史,当年种下什么花,那年出生的孩子就叫什么名。弟弟出生那年,母亲因活太多,什么花都没种,将他取名为喜华。华和花有点谐音,母亲不仅要弟弟喜欢花朵,更深层的意思是要爱护家里的四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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