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的浮云岁月》
第45节

作者: 花门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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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之所以一忍再忍,是因为有牵挂,也就是多少抱有希望。他受到的教育应该最传统,也最具有欺骗性。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好人终究有好报,明天会更美好。所以,当希望彻底破碎的时候,他的心也就碎了。梁山上的林冲其实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林冲虽不能代表普众,但他面对欺辱的态度,却最能代表普众心态。
  对一个政权来说,可怕的不是韩信的野心,也不是关羽的自我造神,而是老百姓都像林冲一样,普遍没有了牵挂,也就是丧失了希望……
  扯远了,我们再说说,啥人才会受到欺辱。
  不是啥人都会受到欺辱的。欺辱和压迫不同。压迫是有阶级性的,欺辱却是针对性的。城管暴力执法,即所谓“依法使用强制力”,其狐假虎威的强势,对比那些被他们打骂的弱势群体,其实就是压迫。而郭德纲相声里,“你怎么不戴帽子呢?”啪一嘴巴,转天戴帽子了,啪又一嘴巴,“谁让你戴帽子的?”这是欺辱,就是瞅你不顺眼。
  受人欺辱之人,往往异于常人。

  韩信异在狂,连饭都吃不上,还挎把剑,昂着鸿鹄的脑袋,脑门又没刻“有才”俩字,满街得瑟,谁能看出他是未来的大将军、齐王、楚王、淮阴侯呢?就门帘子见了,也得给他两撇子。
  关羽异在傲,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想争神位,不招忌才怪呢。门帘子至今没闹明白,他是为自己杀人,还是替人出头杀人。但这无关紧要。能路见不平杀人,轮到自己受欺,那不更得杀红眼了。这样的人,最为当权者所不容。门帘子要是那势豪,也得拾掇他,只不过不会那么傻,傻到没把人拾掇了,反倒把自己的命断送了。其实,拾掇个人很简单,随便安个罪名,扔看守所去,让他玩“躲猫猫”……

  林冲异在乖,当然了,也怪他有个漂亮老婆。不可思议的是,作为十八万禁军教头,武艺嘎嘎的大老爷们儿,老婆让领导儿子调戏了,居然在领导面前还那么乖。门帘子每每念及,都恨不得穿越,给他领导当儿子去。
  总而言之,人太狂了,太傲了,太乖了,都没好处。
  闲话扯了这么多,咱还是言归正传,说说外国造为啥总受欺辱。
  外国造自然不能和这三位爷比,他替这三位爷提鞋都不配,但他身上也的确有异于常人之处,而且,这三位爷身上的特性,他多少都有那么一点儿。
  首先是长相,绝对异类,要不然也不能有这个外号。也真就奇了怪了,从没听说他娘接触过外国人,咋能生出这么个儿子呢?看来,只能从再往上寻找遗传基因了。那时候的小孩子,受抗日和抗美援朝影响,普遍讨厌外国人。又受反特故事影响,瞅谁稍有古怪,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是特务?那年代,还真就有举报的,闹出过笑话。外国造除了“外国造”这个外号外,还曾有过一个“美特”的外号。他常被男生欺辱,也就不足为怪了。

  其次是乖。刚读书那阵儿,他真就是乖孩子。因为长得特别,尤其小脸蛋粉白丨粉丨白的,同班的猴子们好奇,都想捏一捏。他也好说话。后来,就有连掐带拧的了。他最大的反抗,就是推一把。这很像《黔之驴》的故事,老虎百般试探,当发现驴不过如此,终于放心大胆了。外国造的悲哀开始了。等他终于认识到,忍让不是办法,反抗才是出路的时候,已经晚了,同班的猴子们以欺负他为共同乐趣和爱好,已经形成一个“一致对他”的联盟,而且这个联盟正迅速向外班扩大。他不想乖,也不行了。

  其三是狂和傲,合在一起就是得瑟。看过电影《少林寺》,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要我演觉远,肯定不比李连杰差。”83年演《霍元甲》,85年演《上海滩》,他都是这句话,只不过换了人名。87年,《红高粱》上映后,他就把张艺谋挂嘴边了,说是他母亲的青梅竹马,还说,张艺谋答应,以后让他也去演电影。还别说,他真就去找过张艺谋,在北京混过两年,那是后话了。
  光这三点,就足够他挨欺负没够了。
  话又说回来,他还是有魄力的。小小年纪,敢一个人跑去少林寺,这不是魄力是什么?
  从少林寺回来后,和二地主一伙混在一起,他总算摆脱了挨欺负,开始扬眉吐气了。
  可好景不长,随着姐姐大白梨名扬辽城,他再次抬不起头了。

  可他一点儿也不怨恨姐姐。
  他知道姐姐对他好,比对她自个儿都好。打小到大,姐姐对他的所有好,他全记在心里。正因为如此,姐姐被救出来后,他就原谅了老宿敌卫红。
  他恨自己,当初为啥没胆量,把姐姐从路勇手里抢回来?为此,他常常内疚,有时候,眼泪巴叉的,自己打自己耳光。
  他恨路勇团伙,每夜的梦里,他都在追杀路勇团伙。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时光倒转,情景重现,就算只是单枪匹马,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扛枪杀过去,把姐姐救出来。

  他恨朝他家指指点点或用暧昧眼神看他的人。每每这时候,他就会在心里用最淫秽、最下流的语言,把这些人家里的所有女性问候个遍。
  不如这么说吧,几方面的强烈的恨,已经让外国造胸腔积满了火药,就差一根小小的火柴引爆了。
  偏偏这时候,大驴子举着熊熊燃烧的火炬来撩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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